晨光刚刚漫过城市边缘的时候，饭馆后厨的灯还亮着。李阳站在灶台前，把最后一块豆腐切成小丁，动作平稳得像在数米粒。锅里的汤已经滚了，他轻轻撒下一把葱花，盖上盖子，转身打开监控屏幕。
画面是非洲某处矿洞的实时回传影像，信号有些抖动，但能看清宋晨曦正带着人往深处走。她走在最前面，脚步没有半点迟疑。耳机里传来断续的指令声，李阳没说话，只是把音量调高了些，顺手按下录音键，将整个行动数据同步上传到区块链节点。
二十分钟前，全球十二个教学节点同时推送了一条匿名指令：“终结程序已就绪，请确认执行。”没有署名，也没有解释，但所有参与“熊梦计划”的系统都识别出了那个加密签名——它来自张宇生前预留的最高权限账户。
矿洞内部狭窄潮湿，空气里有股金属锈蚀的味道。宋晨曦抬手示意队伍停下，前方是一道厚重的合金门，门边嵌着生物识别面板。她解开外套拉链，露出肩胛骨下方那道环形疤痕。红外扫描仪缓缓扫过她的背部，几秒后，机械锁发出清脆的“咔”声。
门开了。
主控室不大，四面墙都是服务器机柜，中央摆着十二台电脑，屏幕全亮着，数字不断跳动。转账正在进行，金额以亿为单位递增。倒计时悬浮在主屏上方：**03:14**。
“自毁协议启动中，外部干预将触发爆破程序。”系统语音冰冷地播报。
身后有人低声问：“能破解吗？”
宋晨曦没回头。她知道没人能在三分钟内绕过这种级别的防火墙。她也没打算试。
她举起警棍，朝着主屏幕狠狠砸下去。
玻璃应声碎裂，火花四溅。就在屏幕崩裂的瞬间，矿洞顶部突然亮起一片光影——巨大的星图在穹顶展开，线条精准地连接成北斗形状，而其中一点，正好落在她背上的伤疤位置。
数据流戛然而止。
全球所有与政要关联的账户被冻结，离岸资金链彻底断裂。远在上广市的李阳看着监控画面中的状态提示，轻轻呼出一口气。他摘下耳机，拨通厨房内线：“把红烧肉温着，别让油凝了。”
那边应了一声，他就挂了。
几分钟后，对讲机突然响起来。是宋晨曦的声音，有点哑，但很稳：“目标清除，系统封锁完成。”
李阳点点头，像是她能看见一样。“回来吧，”他说，“朵朵早上画了幅画，贴在冰箱上了。”
那边静了一下。然后她轻声说：“收到。”
镜头拉远，矿洞外天色微明，血红的晨光正一点点褪去，山脊轮廓清晰起来。风从荒原吹过，卷起一层薄沙。
李阳关掉监控，起身走到窗边。街角早点摊已经开始忙活，蒸笼冒着白气，有人蹲在路边吃馄饨。他看了眼墙上的钟，六点十七分。
他回身拿起保温桶，往里面装了一份刚出锅的粥，又夹了几样小菜。这是给宋晨光准备的，她今天轮早班，五点就到了店里。
路过前台时，他顺手把昨晚打印出来的菜单改稿塞进抽屉。新版加了两道新菜：“归途汤”和“黎明面”。名字是朵朵起的，她说姐姐们回来那天，一定要吃这个。
他坐回监控台，重新戴上耳机。频道里只剩下轻微电流声，行动组正在撤离，脚步声杂乱但有序。他没再说话，只是盯着屏幕上那个缓慢移动的定位光点——那是宋晨曦的信号，正从矿洞深处往外走。
七点零二分，第一波客人进了饭馆。是个穿校服的学生，要了一碗阳春面。李阳走出监控室，接过单子，照常报给后厨。
“一碗面，重青，免辣。”他说。
厨师应了声，开始下面。李阳站在档口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回到监控室，把刚才录下的那段视频单独保存，命名文件为“294-终结”。
他没看第二遍。
九点十八分，国际刑警总部发来正式通报：政要在钻石矿洞被捕，现场发现大量未转移资产及加密通信设备。案件移交跨国联合调查组处理。
李阳看完消息，点了确认接收。他起身活动了下手腕，感觉肩膀有点僵。昨晚熬得太久，但他不觉得累。
他泡了杯茶，端到宋晨光面前。她正低头核对进货单，抬头说了句谢谢，又埋回去写数字。
“她们快回来了。”他说。
宋晨光笔尖顿了一下，抬眼看他：“确定了？”
“刚接到通知，航班今晚落地。”
她嗯了一声，嘴角微微松动，低头继续算账。可那一瞬的笑意还是被李阳看见了。
十一点整，饭馆迎来午市高峰。门口排起了队，有人举着手机直播，说这家店上了新闻，因为老板姐妹仨都参与了大案侦破。顾客们议论纷纷，李阳没解释，只让厨师加快速度。
宋晨曦的名字出现在热搜第三位，配图是她在授勋仪式上扯开衣领的画面。评论区吵成一片，有人说她太激进，也有人说她是真英雄。李阳瞥了一眼手机，关掉了推送。
下午三点，行动组顺利登机返程。宋晨曦靠在舷窗边，闭着眼睛，手一直按在警徽上。飞机穿过云层时，她睁开眼，看着底下翻涌的白色，轻轻说了句：“结束了。”
空乘经过，问她要不要喝水。她摇头，又补充一句：“等落地再说。”
傍晚六点，机场接机口挤满了记者。长枪短炮对着出口，都在等那位“卧底女警”出现。可当宋晨曦走出来时，身边只有两个同事，低调得不像话。
没人注意到，她右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指尖一直贴着一枚芯片。那是从矿洞带回来的最后一份数据备份，还没交给技术组。
她打车直奔饭馆。
推门进去时，店里刚好结束晚市清理。宋晨光正在擦桌子，听见动静抬头，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李阳从后厨探出身：“来了？面在锅里。”
宋晨曦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走到柜台前坐下。“给我一碗‘黎明面’。”她说。
李阳笑了下，转身进厨房。
宋晨光走过来，轻轻抱了抱她。“瘦了。”她说。
“任务重。”宋晨曦答。
两人安静地坐着，谁也没再开口。店里只剩厨房传来的锅铲声和水龙头滴水的轻响。
七分钟后，李阳端出一碗面。汤清亮，面上卧着一个荷包蛋，旁边摆着一小碟腌萝卜。他把碗放在宋晨曦面前，说：“辣自己加。”
她拿起辣瓶，拧开盖子，倒了一圈红油。香气立刻散开。
她低头吃了第一口，筷子停在半空。
李阳问：“怎么了？”
她没放下筷子，抬头看他：“你还记得张宇最后那句话吗？”
李阳点头：“记得。”
“他说‘我在终点等你们’。”她声音很轻，“可现在终点到了，我们回来了，他不在。”
李阳沉默了一会，说：“但他留下的路，我们走完了。”
宋晨曦低头看着碗里的面，热气扑在脸上。她慢慢把剩下的面吃完，连汤都喝干净。
放下碗时，她说：“下次，我想吃‘新生辣’。”
李阳笑了：“行，明天就做。”
宋晨光收拾碗筷，放进水池。她回头说：“房间给你们收拾好了，洗个澡，早点睡。”
宋晨曦站起身，朝后厨走去。她想看看那口灶还在不在。
推开厨房门，她看见灶台上贴着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一行字：
“火一直没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