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妹的手指贴在讲台边缘，指尖微微发凉。她低头看了眼掌心，那道浅疤还在，是戒毒时留下的针眼痕迹。台下坐着各国代表，灯光打在脸上有些发烫，但她没有抬头看观众席，只是盯着面前的麦克风。
她怀里抱着那只旧玩具熊，布料已经褪色，一只耳朵缝得歪斜。这是朵朵从小抱到大的那只，也是唯一没被销毁的样本。昨天夜里，李阳给她发来一条消息：“辣不怕，怕的是不敢亮出来。”她回了句“知道了”，然后把这句话写在手心，一遍遍默念。
大屏幕亮起，播放着一段加密视频。画面里是十二个孩子，分别坐在不同城市的房间里，手里都抱着同款红色玩具熊。东京的小女孩正低头摆弄按钮，孟买的孩子突然抬起头，眼神空洞地望向镜头。下一秒，录音响起——低沉、机械，带着变声器特有的扭曲感：“游戏永远继续。”
现场一片寂静。有人开始交头接耳，后排一名女代表猛地站起身，声音发颤：“这不可能……我们国家的儿童系统刚升级过防火墙！”
宋晚妹没动。她按下遥控器，将体内芯片与玩具熊信号反向对接。数据流在后台滚动，确认所有装置已被远程激活，但引爆程序尚未触发。她深吸一口气，手指滑过熊背上的拉链。
“他们用玩具控制孩子，”她的声音不大，却穿透了整个会场，“可我们也可以用它说话。”
话音落，她按下启动键。
轰的一声，大屏幕上所有玩具熊同时炸开。但飞出的不是碎片，而是彩色纸带和封装好的种子包，像雨一样洒落在虚拟画面中。一颗辣椒种子缓缓旋转，投影放大后清晰可见表面刻着微码——正是沼洼村特有品种的基因标识。
“这些种子，”她说，“是我家乡最后一批未被污染的辣椒种。它们不怕毒，也不怕骗，只认阳光和土。”
台下有人举起手机拍摄，有人低头记录。角落里，一位袖口别着干枯辣椒花徽章的非洲代表缓缓点头，掏出笔记本写下一行字。
这时，一个欧洲学者站起来，语气克制但尖锐：“您展示的是创伤残留物。在教育场合公开引爆玩具，是否会对儿童心理造成二次伤害？我们该如何确保这些孩子不被当作符号利用？”
宋晚妹没立刻回答。她轻轻唤了一声：“朵朵。”
小女孩从后台跑出来，穿着粉色连衣裙，小皮鞋踩在地上啪嗒响。她高高举起一幅蜡笔画，踮着脚想递给妈妈。
画上是三个姐姐并肩站着，头顶的星星连成辣椒形状，脚下长出绿色藤蔓，缠绕着许多小手。最右边那个扎马尾的女孩牵着一个小娃娃，娃娃手里抱着红熊。
“这是我们的家，”朵朵仰头看着台下，“辣辣的，但暖暖的。”
全场静了几秒。然后，掌声从第一排响起，接着蔓延开来，像是潮水推着浪头往前涌。
宋晚妹蹲下来抱住女儿，脸颊贴了贴她的额头。她望着直播镜头，声音平稳：“我们不是符号，我们是起点。”
技术团队的人快步走上台，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她点点头，接过一支拆解工具，当众拉开玩具熊的背部暗格。取出一块黑色模块，插入投影接口。
画面切换。
张宇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坐在昏暗房间，背后是水泥墙，声音沙哑却清晰：“孩子们要学会识别黑暗，才能真正看见光。这不是防御，是启蒙。”
视频结束，会场陷入短暂沉默。
宋晚妹站直身体，环视四周：“我提议，成立‘熊梦计划’——以玩具为载体，在全球幼儿园开展认知防护教育。不销毁，不解散，而是教会孩子亲手拆解危险。”
“我们可以提供技术支持。”非洲代表起身，声音坚定，“我们社区正在重建幼教体系，需要这样的课程。”
“我们也加入。”东南亚一位女代表举手。
“法国愿意试点。”欧洲学者迟疑片刻，也点了点头。
宋晚妹拿出另一只空壳玩具熊，交给身边工作人员：“现在，我想请大家一起来做一件事。”
十几名代表陆续上台，每人手中都拿着一只同款红熊。她们围成一圈，按照演示步骤，逐一拆开外壳，取出记忆模块，放入回收盒。最后，她们将空壳拼成一个环形结构，悬挂在主屏幕前。
“它不再是武器，”宋晚妹说，“它是教具。”
大屏幕重新亮起，显示世界地图。十二个红点仍在闪烁，但颜色由血红转为橙黄，标注文字变为【教学节点已激活】。每个点位下方跳出一所幼儿园的名字，以及一句儿童语音留言：
“老师说，坏人藏在声音里。”
“我知道怎么关掉陌生人的音乐。”
“我的熊不会爆炸，它会开花。”
李阳坐在饭馆监控室，盯着国际直播画面。他手里端着一碗面，是按“新生辣”配方做的，红油清亮，撒了葱花。碗边放着一张照片，是朵朵上周寄来的，背面写着“舅舅，我画了星星”。
他没吃面，只是看着屏幕上宋晚妹的身影。耳机里传来技术组的声音：“信号源还在跳，部分玩具熊仍有待命指令包。”
“知道。”他低声说，顺手把照片翻了个面，露出空白的那一侧。
他拿起笔，在上面写了四个字：**别怕，拆它**。
然后拨通内线：“把这段操作流程打包，推送到所有合作幼教平台。加上字幕，用七种语言。”
挂断电话后，他重新看向屏幕。宋晚妹正牵着朵朵的手，站在环形教具中央。孩子举起画，对着镜头笑。
那一刻，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沼洼村的晒谷场上，三个小姑娘蹲在地上玩泥巴。最小的那个非要给泥人戴上花瓣当耳朵，大姐笑着说：“丑死了。”二姐却认真地说：“等它长大，就是花神。”
他低头吹了吹面汤，喝了一口。
辣味冲上来，眼角有点湿。
论坛现场，一名技术人员悄悄靠近宋晚妹，递上平板：“还有三十七只信号未响应，可能藏有隐藏指令包。建议立即切断全球频段。”
她摇头：“不，让它们响。”
“万一……”
“那就听清楚，是谁在说话。”
她转向麦克风，声音清亮：“接下来，请各国代表上传本地玩具样本数据。我们要一起看，到底还有什么没被发现。”
大屏幕开始接收信息流，一串串代码滚动刷新。突然，某条数据异常跳动，自动放大分析。
画面定格在一个音频波形图上，底部隐藏着一段摩斯码。翻译结果浮现：
【目标：类星图结构，载体为儿童认知系统】
宋晚妹盯着那行字，手指慢慢收紧。
朵朵拉着她的衣角，仰头问：“妈妈，星星什么时候回家？”
她弯腰抱起孩子，望向屏幕上的世界地图。十二个教学节点稳定闪烁，新的信号正在接入。
窗外晨光初露，照进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