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妹的手停在玩具熊的拉链上。那张标签纸上的数字**8741962**还在她眼前晃着，像一根钉进脑里的铁丝。她没再碰它，而是从抽屉里抽出一本教案，垫着手重新把熊拎起来。拉链拉开一半，指尖探进去，碰到一块硬塑料片。她慢慢抽出来，借着走廊尽头应急灯的微光看清了——卡片边缘压着一圈细密的凸点，排列成“06:00:00”的形状。
她猛地合上拉链，转身冲进宿舍，翻出一个密封饭盒，把玩具熊塞了进去。冰箱在阳台角落，老旧得嗡嗡响，她打开冷冻层，将饭盒用力推进最里面。刚关上门，头顶的日光灯闪了一下，熄了。整栋楼陷入黑暗。
她抓起放在床头的备用手机，屏幕亮起，信号格空着。楼梯间的感应灯也不亮。她快步走向安全门，推开门时，一股湿冷的风扑面而来。楼下传来铁门落锁的闷响，像是有人刚刚离开。她站在楼梯口，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在漆黑中掏出手机，尝试拨号。信号依旧没有恢复。
晨光小馆的玻璃门被推开时，外面正下着雨。法院送达人员穿着深色制服，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径直走到柜台前。他把传票拍在台面上，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宋晨光，金穗食材公司起诉你，涉嫌长期采购含有违禁成分的调味料，造成多人食物中毒。”
店里有三桌客人，原本低声交谈的声音戛然而止。有人放下筷子，起身结账离开。另一桌的年轻人盯着她，眼神里带着迟疑和审视。
宋晨光没动，也没说话。她伸手拿起传票，翻开第一页。原告确实是“金穗食材公司”，可法人代表那一栏被人用黑色记号笔涂掉了名字。她抬头问：“你们有没有核实过这家公司的资质备案？”
对方摇头：“我们只负责送达。”说完转身走了。
店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厨师们围在后厨门口，没人动手。李阳不在，说是去查境外服务器的事，一早就出了门。她走进办公室，打开电脑调取进货记录。系统显示近三个月的所有检测报告都标注为“合格”，可当她点开原始附件时，发现文件创建时间全集中在昨天晚上，IP地址无法追踪。
她立刻拔掉U盘，插入另一个备份盘，却发现里面的资料也被替换了。同样的格式，同样的签名章，但内容全是伪造的。她站起身，走到店门口，看见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离路边，车窗贴膜太深，看不清车牌。
她回身锁上所有门窗，收银台上的灯还亮着。她坐在靠墙的椅子上，拿出手机，一条条编辑短信。第一条发给李阳：“查金穗背后的人，法人信息被抹了，动作很快。”第二条发给宋晚妹：“别信任何人送的东西，包括熟人。”第三条发给宋晨曦：“小心你的档案，他们开始动体制内的东西了。”
短信写完，她没按发送。手机电量只剩一格，她不敢轻易浪费信号。她把手机放在膝盖上，盯着门外被雨水打碎的霓虹灯光，一动不动。
警校人事科的门关着，玻璃上贴着“暂不接待”的纸条。宋晨曦站在门口看了两分钟，转身走向侧楼。她的证件刷不了训练区的门禁，提示“权限冻结”。值班保安拦住她：“上面通知的，涉密审查期间不得进入。”
她点头，说知道了，然后绕到后院。公示栏旁有个废纸篓，里面堆着撕碎的审批单。她蹲下身，一张张捡起来，摊在膝盖上拼。纸片残缺，但关键部分还在——“暂缓执行”四个字盖着红章，审批意见写着：“因关联案件正在侦办，相关人员需待甄别。”
签字栏下方，印着市局一位副局长的名字。
她掏出手机拍照，准备上传云盘。相册刚打开，想选加密邮箱发送，系统弹出提示：账号不存在或已被注销。她试了张宇的号码，无法接通。再查他的警员编号，登录平台显示“状态异常”。
巡逻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她迅速把碎片塞进口袋，退到车棚角落。雨越下越大，摩托车上积了一层水，她靠着坐了下来，外套湿透，贴在背上发冷。她低头看着拼好的纸片，手指一根根抚过那个副局长的名字。
这不是程序问题，是定点清除。
她把照片存进离线文档，藏进手机隐藏文件夹。远处警校的大门缓缓关闭，金属门轴发出沉闷的响声。她没再动，只是盯着那扇门，直到视线模糊。
六楼宿舍的走廊依然没电。宋晚妹守在门后，手里握着一把裁纸刀。她把宿舍所有能用的光源都集中在一起：手电筒、充电台灯、甚至儿童画册里那种会发光的小贴纸。她把它们摆在窗台上，形成一道微弱的防线。
冰箱还在响，但她不敢靠近阳台。每隔几分钟，她就悄悄摸过去听一眼冷冻层的缝隙。饭盒没动静，可她知道，时间在走。
楼下又传来脚步声，这次不是一次性的关门声，而是缓慢、稳定地往上走。一步，停顿，再一步。她退回门边，裁纸刀贴在掌心，呼吸放轻。
她想起大姐最后一次打电话来，说的是“不管发生什么，先保命”。她也想起二姐在电话里叮嘱她，别单独行动，有任何异常立刻报警。可现在，电话打不出去，整栋楼像被隔绝了。
脚步声停在五楼。
她慢慢蹲下，耳朵贴在门板上。
头顶的应急灯忽然闪了一下，亮了不到三秒又灭了。就在那一瞬间，她看见门缝底下，有什么东西被塞了进来。一片薄纸，边缘整齐，像是打印纸裁的。
她没动。
脚步声又开始往上，朝着六楼来。
她屏住呼吸，裁纸刀抵住门把手下方的位置。如果门被撬开，第一击必须打断对方的手腕。她计算着角度，手臂绷紧。
脚步声到了门外。
停住了。
门外很静，连呼吸声都没有。只有雨水砸在屋檐上的声音，一阵一阵。
她盯着门缝下的纸片，突然意识到——刚才那道光亮起时，纸片好像动了一下。不是被人推动，而是……自己滑进来一小段。
她眯起眼。
纸片边缘沾着一点湿泥，像是从外面带进来的。而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那纸片的一角，印着一个极小的标志——一只红色的眼睛，线条简单，却透着刻意。
这标志，她在阿辉以前用过的账本封皮上见过。
门外的人没敲门，也没走。
她听见背包带摩擦肩头的声音，很轻，但确实存在。
然后，是一声轻微的按键音。
像是遥控器按下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