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刚从耳边放下，震动又来了。宋晨光低头看去，是医院的号码。她没接，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心跳还没平下来。前一个电话里那声“姐……我在……”像根刺扎进耳膜，话断得突兀，连回拨都找不到信号源。
她把手机翻面扣在桌上，深吸一口气，转身准备去厨房再看一眼库存记录。门把手刚转开，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宋老板！”小芸从大厅冲进来，脸色发白，“卫生局的人来了，已经在查冷库！”
宋晨光脚步一顿，立刻往里走。两名穿制服的人正站在冷柜前，其中一个蹲在地上，手里捏着一袋打开的鸡精，标签朝外，生产日期后面用红笔圈出了保质期截止日——三个月前。
“这批货我们封存了。”带队的老周合上记录本，语气平稳，“根据《食品安全法》第五十四条，使用过期食品添加剂，责令立即停业整顿。”
“我没用。”宋晨光走近，声音不重，但每个字都清晰，“这袋鸡精从未拆封投入使用，一直放在备用区。”
老周抬眼看了她一下，没说话，只示意同事拍照取证。另一人已经开始贴封条。
“我能看看执法依据吗？”她问。
文件递过来，盖着公章。她快速扫完，抬头：“我可以提出三点异议。第一，这批货存放位置独立，与其他调料物理隔离；第二，入库台账和领用记录齐全，过去三十天没有任何菜品因调味异常被投诉；第三——”她指了指地面撒落的粉末，“如果真有人用了，残留物应该出现在操作台或灶具附近，而不是直接倒在冷柜门口。”
老周眉头微动，没反驳，只说：“我们会依法处理程序。”
“我要求调取监控。”她说。
“可以。但查封程序不会中止。”
小芸站在门口，手攥着围裙角。大厅里几个等餐的客人听说饭馆出事，陆续起身离开。有人低声议论：“过期调料？难怪吃着一股怪味。”这话传进耳朵，宋晨光没回头，只说了句：“明天起全员轮休，工资照发。”
回到办公室，她立刻打开监控系统。时间拉到昨晚十二点四十七分，画面突然黑了十分钟。恢复后，后巷的摄像头拍到一个身影翻墙进来，戴着帽子，低着头，动作熟练地刷开门禁卡进了后厨。
“这不是现在的员工卡。”李阳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权限早就注销了。”
她把画面定格在那人进门的一瞬，放大脸部轮廓。鼻梁高，右眉有道旧疤——王浩。
“三个月前被辞退的那个配菜工？”李阳认出来了，“他当时摔了盘子骂你‘压榨人’，你还记得吧？”
宋晨光点头，手指敲了下桌面：“报警，把视频打包发给警方。另外，查他最近三个月有没有出现在店周围。”
不到两小时，派出所回了消息：王浩昨夜骑电动车进出过这条街三次，最后一次停留超过四十分钟。行车记录仪拍到他离开时车筐空了，而进去时里面有个鼓囊囊的塑料袋。
下午三点，王浩在租住屋被捕。面对警察，他一口咬定只是回去拿私人物品，对更换包装的事矢口否认。
“那你解释一下这个。”宋晨光把一段视频投在审讯室外的屏幕上——王浩弯腰将原装鸡精倒进垃圾袋，再把另一袋贴着“过期”标签的同品牌产品放进去，还故意踢翻半袋撒在地砖缝里。
王浩嘴唇抖了一下。
“还有这个。”她递上打印件，“你上周在‘福满楼’后门便利店买了三瓶辣椒酱，付款时用了他们老板娘的会员卡。你们是什么关系？”
对方终于绷不住：“是我表哥……他说让我做点小事，能拿到五万。”
“就为了搞垮我们？”
“他说你们抢生意，迟早要把他挤死。”王浩低下头，“他还给了我一套假货，让我找个机会换进去……没想到你们真会查。”
当晚八点，卫生局召开紧急会议。老周亲自打来电话：“证据已移交市场监管公安联动组，原处罚决定撤销。明天上午我们会登门道歉，并协助发布澄清公告。”
宋晨光站在店门口，看着执法人员撕下封条。冷风灌进敞开的大门，吹得她额前碎发乱颤。李阳走过来，递了杯热水：“总算过去了。”
“不是过去。”她摇头，“是刚开始。王浩背后的人还没动，这事不会就这么结束。”
李阳沉默片刻：“你要怎么办？”
“等法院判下来那天，我去‘福满楼’门口发传单。”她盯着对面街角一家亮着灯的餐馆，招牌上四个烫金大字清晰可见，“让所有人知道，谁在靠脏手段活命。”
夜里十一点，她重新检查了一遍所有库存，确认每一批食材都有溯源凭证。新的监控系统已经升级完毕，二十四小时双备份自动上传云端。她站在厨房中央，环视四周，忽然发现角落那个旧调料架还在。
她走过去，拉开最底层抽屉。几瓶密封辣酱静静躺着，标签朝外。她拿起一瓶，对着灯光看了看底部那个刻痕——像字母C，又像钩子。
放下瓶子时，指尖碰到了下面压着的一张纸条。她抽出来，上面没有署名，只有一行打印字：
**“别查太深，他们会伤人。”**
她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然后掏出打火机，点燃了纸角。火苗窜起来，映在她瞳孔里晃了一下。她把烧了一半的纸扔进不锈钢水槽，拧开水龙头浇灭。
第二天早上七点，饭馆重新开张。门口摆了两桌试吃席，免费供应招牌炒饭和清汤面。街坊邻居陆续围上来，有人问是不是真的用了过期料，她当众打开新到的调料箱，一一展示批次和检测报告。
九点整，一辆执法车停在路边。老周下车，带着两名工作人员走进来，手里拿着正式文件。
“经复核，贵单位不存在违法行为。”他宣读完决定书，主动伸出手，“之前执行上级指令，程序上可能让您受委屈了。”
宋晨光与他握手：“职责所在，我理解。”
话音未落，手机又震了起来。她掏出来看了一眼，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她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
那边先是静了几秒，接着传来一阵极轻的呼吸声，像是怕被听见似的。
然后是一个沙哑的声音：
“你妹妹……现在很危险……”
电话忽然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