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奖礼的灯光打在脸上，宋晨曦扶着墙根站直了身体。她的左肋处像是被铁丝缠住，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旧伤。主持人念到她的名字时，她正盯着手机屏幕——一条未署名的消息刚跳出来：“张宇抢救中”。
话筒递到面前，台下掌声响起。她没接。
证书捧上来，烫金字体映着灯光。她抬手接过，纸面还温热，大概是刚从后台取出来的。台下坐着局里的领导、家属代表、媒体记者，摄像机镜头齐刷刷对准她。这是表彰大会的高潮环节，她是今晚唯一的“年度先锋警员”。
她忽然把证书翻了个面，指尖划过落款印章的位置，然后用力一撕。
纸张裂开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她将两半证书扔在主持台上，转身就走。警服后摆蹭过台阶边缘，留下一道暗红的印子，像是干透的血迹渗进了布料。
没人拦她。
楼梯间没有灯，只有安全出口标识泛着绿光。她靠在墙上喘了口气，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电话接得很快，她压低声音说了句暗语，对方沉默两秒，回了一句：“权限给你，三分钟。”
警务终端连上医院公共监控系统时，时间显示19:58。
画面切换到内科重症监护区走廊。摄像头角度偏斜，照见一张病床的侧影。张宇躺在那里，脸色发灰，鼻管和输液线连着仪器。床头卡上的名字被阴影盖住一半。
接着，一个穿浅蓝色工装的人走进画面。是清洁工，戴着口罩，手里提着工具箱。他走到床边，放下箱子，从里面拿出一支针管。动作不急，像是日常操作。
他拔掉原装输液袋的接口，将针管推进去。液体流进管路，颜色鲜红，像辣椒磨碎后的浆汁。
宋晨曦的手指僵住了。
她放大画面，看清那支针管上的标签已被撕去，但残留的字迹还能辨认：“色素级，食用级”。可这种东西不该出现在医院输液流程里。更不对劲的是，那人换完液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床尾看了眼监护仪，又伸手调整了点滴速度。
他的右手抬起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一道细长疤痕——和她在陈伯身上见过的一模一样。
她切到另一个摄像头视角，拍到了男人的胸前。一枚胸针别在衣襟上，形状是辣椒，金属外壳反射出冷光。
就是他。
她退出系统，迅速打开旧式对讲机频率。信号接通后，她只说了一句：“李阳，听得到吗？”
“听得清。”那边传来低沉回应。
“二十分钟后，送餐车到三楼东侧医护通道。不要穿制服，带两个可靠的人。目标病房307，病人正在被注射红色物质，可能是毒。”
“明白。需要报警吗？”
“不行。”她贴着墙慢慢蹲下，左手按住肋骨，“内部通讯被屏蔽，现在报上去，人可能当场断气。我们只能自己来。”
挂断后，她把终端塞进怀里，摸了摸腰间的警械。消防通道门缝外是空荡的走廊，电梯指示灯停在五楼。她数着时间，每一秒都像在拉紧一根弦。
手机震动了一下。
新消息来自宋晨光：【收到截图，已经在路上。你说的辣椒红，是不是和晚妹那次一样？】
她回得很快：【一样。不是巧合。】
对方没再回复。
她闭了会儿眼，脑子里闪过张宇最后一次清醒的样子。那天他在证人室门口等她，手里拎着一杯热豆浆，笑着说：“你姐们开的店，味道真够劲。”那时他还好好的，眼神亮，说话利索。谁能想到，一次出庭作证，竟成了他倒下的开始。
电梯“叮”了一声。
她立刻睁眼，透过门缝看去。清洁工从电梯里走出来，手里还是那个工具箱，步伐平稳。他经过307病房门口时，脚步没停，径直往楼梯方向去了。
她等了十秒，轻轻推开消防门，闪身进入走廊。
病房门虚掩着，她没直接进去，而是先观察门缝里的动静。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声，氧气机运作正常。她侧身贴墙，缓缓推开门。
张宇的脸比刚才更苍白。输液管里的红色液体已经快流尽，只剩最后一小段在滴。她伸手摸了摸药袋表面，温度略高于室温，像是刚配好不久。
她不敢拔针，怕引发反常反应。只能等支援。
对讲机又响了。李阳的声音很轻：“我们在二楼转角，看到你了吗？”
“没看到。”她低声答，“你们别露面。等我信号。”
她退到门外，藏身于护士站隔板后。眼睛盯着电梯和楼梯两个方向。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走廊始终安静。
直到手机再次震动。
这次是未知号码发来的彩信。
她点开，是一张照片：校长办公室的木柜，干辣椒标本整齐排列，最中间那支下面贴着标签——实验体0823。
照片下方附了一行字：“你以为你在救他？你只是在帮他完成最后一道工序。”
她的手指猛地收紧，手机边缘硌进掌心。
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迅速熄灭屏幕，贴墙转身，手已搭上警械扣环。
来人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病历夹。走近时，她看清那是位中年女医生，眉头皱着，似乎在找什么。
宋晨曦松了口气，正要开口，对方却突然停下，目光落在她警服肩章上，顿了顿，低声说：“你是今晚值班的警察？”
她点头：“有事？”
“刚才有个清洁工来找过我，说这层楼要全面消毒，让我避开三十分钟。”女人语气迟疑，“可我没批准这项安排。”
宋晨曦瞳孔一缩。
“他有没有说什么理由？”
“说是后勤统一调度。”医生摇头，“但我查了排班表，今天根本没有这项任务。”
她立刻掏出对讲机：“李阳，听得到吗？他们知道我们在盯，可能要转移目标。”
“我们已经上楼了。”
“别走正梯，走东侧备用通道。三分钟内必须到位。”
她挂断，转向医生：“你现在离开这层，去一楼大厅等我同事。这个人有问题，接下来的事不是你能处理的。”
医生犹豫了一瞬，最终点头快步离开。
宋晨曦重新靠近病房门，耳朵贴上去听里面的动静。监护仪的滴声依旧平稳，但节奏似乎变慢了些。
她轻轻推开门，准备检查输液情况。
就在手触到门把的瞬间，走廊尽头的电梯灯又亮了。
门缓缓打开。
一个身影走出来，依旧是那件浅蓝色工装，手里多了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新的输液袋，颜色更深，红得发褐。
他抬头，目光直直朝她所在的方向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