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宋晨光的手指已经划开了消息。三个字像钉子扎进眼底——“救救我。”她没停顿，转身就往外走，外套抓在手里还没来得及披上，风从门口灌进来，吹得她额前碎发乱颤。
她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拨通了宋晨曦的电话。铃声响到第三声才接通，那边背景安静，像是刚从什么文件里抬起头。
“小妹出事了。”宋晨光声音压着，却一字不落地传过去，“她发消息说‘救救我’，现在打不通。”
电话那头静了一秒，接着是椅子被推开的声音。“你在哪？”
“刚出饭馆，往夜市去。”
“别一个人找。”宋晨曦语速加快，“那边巷子窄，人杂，我马上定位你，先别深入。”
“我知道她常去老巷口那家大排档，我先过去看看。”
“等我五分钟。”宋晨曦挂了电话。
宋晨光没放慢脚步。夜市灯火连成一片，摊贩吆喝声、锅铲碰撞声混在一起，她逆着人流往前挤，眼睛扫过每一张脸。手机又震了一下，是定位共享请求，她点了接受，屏幕角落立刻跳出一个移动的小点，正快速向她靠近。
她拐进侧巷时，听见前面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紧接着是男人的吼声，夹着几句听不清的骂。她心头一紧，加快脚步冲过去，视线穿过几桌吃饭的人，看见了宋晚妹。
她坐在塑料凳上，肩膀缩着，头低下去，马克站在她面前，脸色铁青。旁边一张桌子翻在地上，碗碟碎了一地，两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正朝他们围过去，其中一个伸手去拽马克的衣领。
“洋鬼子少在这耍威风！”那人嗓门炸开，“带女人来闹事？”
马克用力甩开手，用中文吼回去：“我们说话关你什么事！”
另一人冷笑一声，抬脚踢翻了旁边的空啤酒箱，碎片溅到宋晚妹脚边。她猛地抖了一下，却没有动。
宋晨光冲上前，一把抓住宋晚妹的手腕把她拉起来，挡在自己身后。“你们想干什么？”她盯着那两人，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楚，“这是我家妹妹，有什么事冲我来。”
花衬衫男人眯眼看她：“哟，又来个管闲事的？”
“我不是管闲事。”宋晨光站稳了脚跟，“我是叫你们别惹麻烦。这地方天天有巡逻车，你撞了人、砸了东西，警察来了谁负责？”
旁边烤串摊的老板探出头：“就是，别在我这儿闹事啊！”
人群开始聚拢，有人拿手机拍。花衬衫男人眼神闪了闪，往后退了半步，嘴里仍不饶人：“谁怕警察？我们就是看不惯这种人，带着外国人来欺负本地姑娘。”
“谁欺负谁？”宋晨曦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她几步走到现场中央，站姿笔直，目光扫过那两人，“我已经报警了，五分钟后警车到。你们要是现在离开，这事就算了。要是还想动手——”她顿了顿，“我可以当场记下你们的体貌特征，配合警方调查。”
那两人对视一眼，明显迟疑了。其中一个低声说了句什么，拉着同伴转身就走，临走还瞪了马克一眼。
空气松了一瞬。
宋晨光回头去看宋晚妹，发现她整个人靠在墙边，嘴唇发白，手指紧紧攥着裙角，指甲都泛了青。她立刻脱下外套裹住妹妹肩膀，轻轻拍她的背：“没事了，姐来了，没事了。”
宋晚妹没抬头，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像是哽住了。
“到底怎么回事？”宋晨曦蹲下来，看着妹妹的眼睛，“是不是他对你做什么了？”
“不是……”宋晚妹摇头，声音很轻，“是我们吵架……他说他明天要回实验室住几天，不回来了……我就问他是不是不想见我了……他发脾气，说我不讲理……然后那两个人就过来凑热闹……”
她说着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宋晨曦看了马克一眼。他站在原地，双手插在裤兜里，脸上有怒意，也有无奈。“我当时只是想让她冷静点，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宋晨曦语气平静，“你先走吧，让她缓一缓。”
马克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宋晨光扶着宋晚妹坐下，从包里掏出水递给她。宋晨曦站在旁边，目光扫过周围摊位，确认刚才那两人确实走了，才慢慢蹲下来。
“你说他不在乎你。”她声音放得很柔，“可你有没有想过，是你太害怕失去，所以把每一次分开都当成抛弃？”
宋晚妹愣住，眼泪停在脸颊上。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宋晨曦继续说，“你爱美，爱笑，敢穿最亮的衣服走在街上。什么时候开始，别人一句话就能让你觉得天要塌了？”
宋晚妹低下头，手指抠着水瓶标签边缘。
“我知道你吃过苦。”宋晨曦轻轻握住她的手，“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有我们，有愿意陪你的人。可你要学会信自己，不只是信别人会不会留下。”
宋晨光在一旁听着，眼眶有点热。她没说话，只是把妹妹往怀里搂了搂。
夜风吹过巷口，卷起几张废纸。远处传来收摊的叮当声，有人在收拾桌椅，吆喝着明天再见。
过了好一会儿，宋晚妹才开口：“姐……我刚才真的吓坏了。我以为……他们会打我，没人管我……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们。”
“所以我们来了。”宋晨光说，“以后有事，别等到最后一刻才喊我们。”
“我不想让你们担心……”
“你是我们的妹妹。”宋晨曦打断她，“担心是应该的。你躲着不说，才是让我们更怕的事。”
三人沉默地坐着。背后是夜市最后的喧闹，面前是散落一地的残局。宋晨光看着妹妹微微发抖的肩膀，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暴雨天她们三个人挤在漏雨的屋檐下，也是这样靠着彼此取暖。
“回家吗？”她问。
宋晚妹摇摇头：“还不想回去。”
“那就再坐会儿。”宋晨曦说着，把自己的外套也脱下来，搭在妹妹另一侧肩上。
三个人并排坐在水泥台阶上，谁也没再说话。一只流浪猫从隔壁摊位窜出来，叼走半块面包，消失在暗处。路灯忽明忽暗，照在她们交叠的手上。
宋晨光低头看着妹妹们，忽然觉得这一晚的风不像之前那么冷了。
宋晚妹靠在她肩上，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宋晨曦坐得笔直，眼睛望着前方，像是在守着什么。
远处一辆电动车驶过，车灯扫过地面，照亮了一角破碎的瓷碗。
宋晨光抬起手，轻轻擦掉妹妹脸上最后一道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