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把电线吹得晃了一夜，第二天电工来修过，支架重新固定，垂落的线头不见了。
宋晨曦坐在警校宿舍桌前，屏幕还亮着。她把邮箱注册信息和IP地址比对了三遍，最后一条记录跳出来时，她盯着看了很久。发件时间是上周五晚十一点十七分，那家公司名下的服务器正好在同一时段有异常登录记录。她翻出张宇提过的那起股权纠纷案，原告法人曾在采访里说：“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他儿子顺心。”话是公开讲的，录了像，现在听来像一句预告。
她合上笔记本，手指在桌角轻轻敲了两下。之前怀疑过是不是张宇家里出了问题，甚至担心他父亲牵涉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但现在看来，这封匿名邮件不是家丑外扬，而是有人故意往门缝里塞刀子。目的也不是毁张宇，是要搅黄这场订婚，让他父亲在圈子里丢脸。她松了口气，可心里没轻松下来。能查到这些，说明对方做事留了痕；但敢这么做，也说明他们不怕留下痕迹。
她起身倒了杯水，靠在窗边喝了一口。外面天色灰蒙蒙的，远处操场上有学生在跑步。她想起昨天张宇给她发消息，语气平静，只说“谢谢你还在查”。她知道他在等结果，但她不想让他家人卷进来，更不想让这件事变成他肩上的负担。她把笔记整理了一遍，标出关键节点，然后锁进抽屉。真相清楚了，可危险没走远。这种人既然动手一次，就可能再动第二次。
手机震了一下，是宋晚妹发来的语音。她点开，里面只有几秒的呼吸声，然后挂了。她回拨过去，没人接。她又发了条文字：“在忙吗？有事跟我说。”消息显示已读，但没回复。她皱了皱眉，把手机扣在桌上。小妹最近总这样，明明有事，却不说，问多了反而躲。她记得前几天大姐提过，晚妹和那个外国男友又闹别扭了，具体没说，只说“孩子大了，自己会处理”。
宋晨曦坐回桌前，打开另一份文件。她决定暂时不告诉张宇全部细节，只说威胁来源已经确认，与他家庭无关。剩下的，她得继续盯着。不是信不过警方流程，而是她知道，有些事发生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必须有人一直睁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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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晚妹坐在夜市摊位最角落的塑料凳上，面前一碗凉面吃得只剩半碗。辣油浮在表面，葱花蔫了，她用筷子慢慢搅着，一口没再吃。手机放在桌上，聊天界面还开着。马克下午三点回的消息，说临时开会，晚上可能赶不过来。她没回，等到七点，看他朋友圈更新了张合照，是他和几个学生在实验室门口笑的样子。配文是“阶段性成果”，底下一堆点赞。
她翻了好久以前的聊天记录。刚认识那会儿，他学中文磕磕巴巴，但她喜欢听他说“我想见你”。后来他中文顺了，话却少了。她说冷，他会寄围巾；她说累，他只会回“早点休息”。上次为端午节吵架，她说他不懂她的节日，他说她太敏感。这次她不想吵了，可胸口像压了块湿棉花，闷得喘不上气。
她抬头看了看四周。这条街她熟得很，哪个摊的烤串最脆，哪家的冰粉加料最多，连老板的孩子上几年级都清楚。可此刻坐着，却觉得陌生。旁边一桌年轻人嘻嘻哈哈划拳喝酒，笑声撞过来又弹开。她掏出手机，拨通了大姐的号。
电话响了四声才接。
“喂，姐。”她声音放得很轻。
“嗯，在听。”那边背景有锅铲声，像是在炒菜。
“明天饭馆要不要多备点青菜？”她问。
“要的，周末客人多。”宋晨光顿了下，“你怎么了？”
“没事。”她笑了笑，“就是问问。”
“你声音不对。”宋晨光没放下锅铲，但语速慢了，“是不是又和马克闹了？”
“没有。”她摇头，意识到电话那头看不见，又补了一句，“真没事。你们忙吧，我挂了。”
她挂掉电话，把手机塞进包里，拎起打包盒站起来。凉面她没吃完，但也不想带走了。她沿着街边慢慢走，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照在她影子上，拉得很短。路过一家糖水铺，她停下脚步，看老板娘给客人舀汤圆。那女人笑着说了句什么，客人也笑了。她盯着看了几秒，转身继续往前走。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知道不想回家。出租屋太小，一个人待着，念头会一圈圈转，停不下来。她走过三个路口，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子。这里有几家老式大排档，桌椅摆在外面，油烟味混着啤酒香。她找了个空位坐下，老板认出她，问：“还是老样子？”
她点点头。
菜还没上，她掏出手机，想看看有没有新消息。屏幕亮起的瞬间，一张照片跳出来——是昨天她和马克在夜市做糖画的合影，她设成了锁屏。那时他笨手笨脚捏着糖勺，她站在旁边笑，烟火在头顶炸开。她盯着看了几秒，手指滑动，把它换成了纯色背景。
——
宋晨光沿着海边步道往回走，手里拎着采购清单。亭台那边她又去了一趟，花架底座她亲自拧紧了螺丝，电工说线路全修好了，明天彩排没问题。工作人员见到她，主动打招呼：“您放心，不会再出岔子。”
她点了点头，没多说话。
路上她一直在想前妻说过的话。“你比我会持家，也比我能吃苦。”这话本该让她安心，可偏偏像根刺。她不怕别人说她不行，怕的是别人用“更好”来定义她存在的意义。她不是来比谁更强的，她是来一起过日子的。可这句话在脑子里转了几圈，还是压不住心里那点不安。
她走进饭馆后厨时已经是晚上八点。李阳正在切菜，听见动静抬头看了她一眼。
“回来了？”他问。
“嗯。”她把包放在角落椅子上，“明天食材我都订好了，早上六点送到。”
“辛苦了。”他擦了擦手，走过来，“你还好吗？”
她抬眼看他，“你说呢？”
他没笑，也没回避，“我知道今天对你不容易。但她走了，以后也不会再来打扰我们。”
“我不是因为她在不在才难受。”她靠着墙站了一会儿，“我是突然觉得，结婚不只是两个人的事。它会把很多你以为翻过去的页，一页页重新摊开给你看。”
李阳沉默了一会儿，点头：“我懂。所以我要你看见全部的我，包括那些我不想提的。”
她看着他，终于轻轻叹了口气：“我不需要你完美。我只想你知道，我在，就不会退。”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有点汗，但很稳。
她没再说话，转身去检查冰箱里的存货。明天菜单她改了两次，最后定下来的都是客人们常点的老味道。她蹲下身核对标签，一盒冻虾仁的日期快到了，她记下来准备明天优先用掉。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是宋晚妹发来的短信，只有一个字：“姐。”
她立刻回拨，没人接。
她站起身，走到前厅，拉开窗帘往外看。夜市灯火通明，人影晃动。她知道小妹最近常去那儿，可这个点还不回家，有点反常。她正想再打一次，手机又震了。这次是宋晨曦的消息：“晚妹刚才给我打电话，没说什么，你留意一下。”
她盯着屏幕，握紧了手机。
外面风大了起来，吹得遮阳棚哗啦作响。她转身走向门口，抓起外套披上。
就在这时，饭馆的灯闪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她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电箱方向。电工说线路修好了，可她总觉得，有些事修好了表面，底下还藏着什么。
她推开门走出去，夜风扑面。街上行人不多，她快步朝夜市方向走去。
手机在口袋里再次震动。
她拿出来看了一眼。
是宋晚妹的新消息，只有三个字：“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