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宋晨曦站在废品站铁皮柜前，银色U盘贴着体温藏在内衣夹层。她没回头，把口红写的字留在柜门内侧，转身推车离开。巷子尽头，一辆快递三轮缓缓启动，车灯扫过湿漉漉的地面，朝城中村37号方向驶去。
第二天清晨六点，宋晨光推开饭馆卷帘门时，门口已经围了人。
五个年轻男子蹲在台阶下，有人干呕，有人捂着肚子，地上摆着几个空外卖盒，印着“晨光小馆”的logo。为首的灰夹克男人举着手机，镜头对准地面污物，声音拔高：“黑心商家！吃一口就中毒！”
路人驻足拍照，有人开始直播。弹幕飞快滚动，标题迅速变成“上广网红店食物中毒现场”。
宋晨光没说话，弯腰捡起一个外卖盒，翻看订单号。她认得这单——昨晚十一点十四分，酸辣粉加蛋，配送地址是城中村网吧。她抬头看了眼对面马路，那家网吧的招牌还亮着。
“李阳！”她喊了一声。
后厨锅盖“哐”地一声撞上墙，李阳冲出来，手里攥着不锈钢锅盖，几步上前挡住灰夹克的镜头。实习生小张从屋里抱出一叠折叠伞，挨个递给围观顾客：“请大家避一下拍摄角度，别被牵连进纠纷。”
宋晨光蹲下，从围裙口袋掏出棉签和物证袋，轻轻蘸了点呕吐物。蒜味刺鼻，但不是厨房用的那种紫皮蒜。她们上周就换了供货商，旧批次全部退了货。
“你们这是想讹钱？”她直起身，“我带你们去医院做毒理检测，费用我们出。”
灰夹克冷笑：“等你们把证据洗掉就晚了！”
话音未落，市场监管局的执法车停在路边。两名工作人员下车，刚要开口，灰夹克突然举起手机，播放三段剪辑视频：宋晨光在摊位接过发霉辣椒、李阳深夜调换调料包、一名顾客吃完后倒地抽搐。
人群哗然。
“现在封店调查。”工作人员皱眉，“厨房暂时不能动。”
“可以。”宋晨光点头，“但请先看三样东西。”
她掏出收银系统记录单：“这位先生点餐时间是昨晚23:14，而我们的辣椒油每天22:00准时封存，监控可查。”
李阳转身冲进后厨，调出监控画面。屏幕显示，22:17分，调料柜区域无任何人进出。灰夹克的脸抽了一下。
小张举起平板：“这是他在网吧的上网记录，昨晚21:00登录，今早6:00才下线，全程在打游戏。”
围观人群安静了几秒。
突然，两个老人踉跄倒地，嘴里喊着“肚子疼”。灰夹克趁机塞过来一包白色粉末：“这是你们厨房流出的违禁添加剂，认了吧！”
宋晨光没接，反而当着所有人面，撕开包装，倒了一点在手心，仰头吞下。
她掏出随身携带的血糖仪，按下采血针。几秒后，屏幕显示：5.8。
“我有糖尿病。”她说，“这包是木糖醇，超市就能买。”
人群骚动起来。
就在这时，一辆快递三轮车停在街角。王德海跳下车，穿着湿透的制服，手里举着手机。
“我录到了。”他声音不大，但清晰，“昨晚他在电话里说：‘辉哥说这单做成能分三万，拍清楚点，别手抖。’”
灰夹克猛地转身，想抢手机。
王德海后退一步，把录音外放。声音里还有背景音——电动车启动声、远处KTV的音乐，和一句清晰的“37号门口，别搞砸”。
人群中有人大喊：“陈大爷天天在这吃饭，活得好好的！”
陈大爷拄着拐杖走上台阶，手里拎着刚买的早餐：“我吃了一个月，你们看我像中毒的？”
执法员面面相觑，重新看向宋晨光：“你们有没有其他证据？”
宋晨光拉开后厨挡帘，露出墙上挂着的三块监控大屏。画面实时切换：洗菜区、灶台、配餐台，无死角直播。
“从现在开始，所有菜品制作过程全网公开。”她说，“摄像头二十四小时在线，随时可查。”
李阳走进镜头中央，拿起菜刀。他蒙上眼睛，抓起土豆，刀光闪动。薄如纸的丝线簌簌落下，堆成小山。一根丝能透光。
围观者开始鼓掌。
宋晨光拿出身份证，举到镜头前：“我是法人宋晨光，身份证号****，愿为每一位顾客的食品安全负法律责任。”
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开始下降，评论转向：“看着挺干净”“厨师手艺真绝”“我觉得是碰瓷”。
灰夹克脸色铁青，朝同伙使了个眼色。
一辆电动车突然启动，直冲人群。另一辆紧随其后，车头对准王德海。
宋晨光早有准备。她按下手机快捷键，一条定位信号瞬间发出。
王德海抄起口袋里的小装置，用力甩出。那东西贴上疾驰车辆的挡风玻璃，一闪红光。
下一秒，下水道井盖被掀开，两名便衣警察跃出，一人甩出破胎钉带，另一人直接扑向驾驶座。
车轮爆裂，车辆歪斜停下。警察迅速控制两人，搜身时从夹克内袋摸出一部加密手机。
执法员当场查验，手机里有聊天记录：
“事成五万，毒粉替换辣椒油。”
“视频拍清楚，重点对准厨师。”
“房东说，这次必须封店。”
宋晨光盯着那条“房东说”，没说话。
王德海走过来，低声：“昨天我送件路过37号后巷，看见他们往电动车后座搬箱子。我没敢停车，但记下了车牌。”
他递过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
李阳走过来，把锅盖还给后厨，顺手从围裙暗袋摸出剔骨刀，插回刀架。他看了眼门外，房东的红色电动车刚刚拐过街角，车灯闪了两下，迅速消失。
宋晨光收起纸条，转身走进店里。她打开收银系统，调出最近三天的订单明细，筛选出所有送往城中村网吧和37号周边的外卖单。
小张凑过来：“要报警吗？”
她摇头：“先查清楚这些订单是谁下的。”
她点开一个用户名为“夜行者”的账户，最近五次下单时间都在凌晨两点前后，收货地址不同，但配送路线都经过37号巷口。
她把订单打印出来，叠好放进文件夹。文件夹封面写着“顾客反馈记录”，角落有一行小字：2018年5月17日，第一笔异常订单。
王德海站在门口，没走。他看着宋晨光把文件夹放进柜台抽屉，锁上。
“你妹妹……”他犹豫了一下，“要是她还在那里，得快。”
宋晨光抬头。
“辉哥每周三凌晨两点接货。”王德海低声，“用黑塑料袋，从后巷进。”
今天是周二。
她拉开抽屉，取出文件夹，翻开第一页。一张快递面单复印件夹在里面，寄件人地址栏写着：城中村37号。
右下角，有个模糊的手写批注：**7月15日，最后一次派送**。
她盯着那个日期，手指慢慢收紧。
李阳走过来，把一碗热汤放在她手边：“趁热喝。”
汤面上浮着几粒葱花，香气扑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