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晨曦把警校实验室的物证箱搬出来时，箱角的日期标签正对着她的眼睛——2018年5月17日。她没多看，掀开盖子，一张油渍斑驳的快递单滑落在桌面上。这张单据是三天前从旧档案室翻出来的，当时夹在一堆被退回的派件记录里，边角卷曲，像是被人匆忙塞进去又遗忘多年。
她戴上手套，将单据铺平。多光谱仪开启后，灯光扫过纸面，收件人签名栏下方浮现出半枚指纹。她调出美甲店监控截图，放大房东右手虎口的位置，两处痕迹完全重合。她没说话，直接调取城市交通监控系统，输入灰夹克男子的体貌特征和出现时间范围。
系统筛选出三条轨迹：三天内，同一人出现在三个不同快递柜前，取件动作熟练，但最后一次停留时间过长。画面拉近，他低头整理电动车后座，发卡从衣领滑出——贝壳形状，粉白相间，和宋晚妹戒毒前常戴的那一枚一模一样。
她打印出截图，放进文件夹，骑车离开警校。天阴着，风卷着落叶贴地打转。她没打伞，把文件夹塞进防水袋，绑在车筐里。
快递站位于城中村边缘，铁皮屋顶被雨水泡得发黑。站长正坐在门口抽烟，看见她亮出实习证件，眉头立刻皱紧。“我们不接受个人调查。”
宋晨曦没争辩，目光扫过墙上的排班表。5月17日那一栏，原本写着“王德海”的名字被红笔划掉，旁边补了个陌生的名字。她假装检查消防设备，绕到灭火器箱后，手指在底部摸到一块硬物——染着暗红血迹的工牌，背面粘着半片彩色指甲。
她不动声色地收进证物袋。
“那天是谁当班？”她问。
“轮休。”站长掐灭烟，“系统有记录，你自己查。”
她点头，掏出手机，播放一段录音。是宋晚妹小时候在老家院子里哼的童谣，调子歪歪扭扭，带着沼洼村特有的尾音。站长手一抖，水杯砸在地上，碎片溅到鞋面。
“王德海……那天是他。”他声音低下去，“他送的是城中村37号的件，说是KTV老板订的酒水。可后来他跟我说，收件人是个女孩，穿裙子，哭得很凶，说钥匙丢了。她旁边有个男的，搂着她肩膀，戴金链子。”
“叫什么名字？”
“辉哥。”站长抬头，“王德海说，那男的看了他一眼，他就再没敢多问。”
宋晨曦记下地址，转身离开。雨开始落下来，她骑上车，沿着主干道往城中村方向去。路上，她拐进一家小超市，买了把折叠伞，悄悄打开伞柄，取出里面的微型定位器，塞进伞骨夹层。
她在巷口等了四十分钟，看见一辆快递三轮车驶入视线。车斗夹层露出半个打火机，印着“永昌KTV”字样。她悄悄跟上，保持五十米距离。雨越下越大，路面开始积水，她借着一辆货车遮挡，靠近三轮车后斗。
她故意把伞落在车筐里。
定位信号三分钟后上线。车辆最终停在城中村37号一栋老式单元楼下。她躲在对面屋檐下，打开手机热成像图——三天前无人机扫描的数据还在，五楼西侧房间温度异常，持续高于周边。
她绕到楼后，发现一楼电表箱门虚掩。借着抄表员制服的掩护，她打开箱盖，在角落摸到一支废弃注射器。管壁残留的液体呈淡黄色，她取样封存，回传给警校实验室。
初步检测结果二十分钟后跳出：新型合成毒品成分，与宋晚妹入院时血液检测记录完全匹配。
她回到楼前，敲响502室的门。屋里有动静，铁链拖地的声音，接着是一声极轻的“救我”。她贴着门缝往里看，喜字贴纸反光，映出一个蜷缩在地的人影。
她没再敲门。
当晚九点，她蹲守在快递站后门。王德海骑着三轮车回来，浑身湿透。她迎上去，递上干毛巾。
“我知道你怕。”她说，“但那个女孩，是我妹妹。她现在可能还活着。”
王德海摇头：“那地方不能碰。辉哥背后有人，站长都不敢说话。”
“那你为什么留下工牌？”她问，“为什么让血迹留在上面？”
男人猛地抬头。
“我知道你动过手。”她说，“那天你回来，右手缠着纱布。你不是怕，你是后悔。”
王德海沉默很久，终于开口：“他们换了系统硬盘。5月17号的所有派件记录，都被删了。”
“我已经拿到了。”宋晨曦从包里取出移动硬盘，“你签收的那份快递，收件人签名是左手写的。正常人不会那样签字，除非有人逼他。”
男人瞳孔一缩。
她打开平板，播放一段视频。画面里是她们三姐妹在老家院子的合影，宋晨光抱着最小的妹妹，宋晚妹扎着羊角辫，笑得眼睛弯成线。背景音是老人临终前的话：“三个闺女，要互相照应。”
王德海的手开始发抖。
“我妹妹说过一句话。”宋晨曦轻声说，“她说，要是哪天她回不去了，就让送快递的人替她回家。”
男人闭上眼，再睁开时，从电动车座垫下抽出一张手写地址纸条：“城中村37号502，辉哥住这儿。他每周三凌晨两点，会去后巷接货。用黑色塑料袋装，从不走正门。”
她收下纸条，转身要走。
“等等。”王德海叫住她，“上个月，有个穿清洁工衣服的人，在巷口拍照。我看见他镜头反光，是蓝色的。”
宋晨曦回头：“你记得他站的位置吗？”
“就在废品站门口。”
她骑车赶到废品站时，老板正准备关门。铁笼里的狼狗听见动静，猛地扑向铁链。她退后一步，从包里摸出火腿肠扔过去。狗群争抢时，她注意到碎纸机出纸口卡着半张快递面单，寄件地址清晰可辨：城中村37号。
她假装被狗吓到，踉跄后退，顺势翻进旁边的铁皮柜。柜底粘着个银色U盘。她取下，迅速塞进内衣夹层。
起身时，她用口红在柜门内侧写下一行字：“5.17记得报警。”
雨又开始下。她站在巷口，把U盘插入手机读取器。第一段视频打开，画面里阿辉站在昏暗房间，手里拿着针管，旁边是宋晚妹苍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