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晨光把手机从围裙口袋里掏出来看了眼，屏幕还亮着，是宋晨曦刚发来的消息：“审查过了。”她手指在屏幕上停了两秒，没回，只是把手机翻过来扣在柜台上。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饭馆里几桌客人正吃着饭，锅气声、碗筷碰撞声混在一起，她刚松了半口气，前门玻璃哗啦一声被推开，风铃撞得叮当响。
她抬头，看见李阳的前妻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只旧皮包，肩带滑到胳膊肘，脸色比上次来时更沉。
宋晨光没动，也没喊人。她把账本合上，推到一边，站起身，绕过前台往大厅走。李阳正在后厨炒菜，听见动静探出头，看见人后眉头立刻拧紧，但没出来。
前妻径直走到靠窗那桌空位坐下，把包往椅子上一扔，声音不大不小：“我又来了。你们不是要躲我？”
有几桌客人停下筷子往这边看。一个穿蓝衬衫的男人低头喝了口汤，又抬眼瞄。
宋晨光走到她对面，没坐，从旁边搬了把椅子过来，轻轻放下，然后才坐下。她没开口，也没解释，就看着她。
“你挺能忍啊。”前妻冷笑，“上回我说的话，你当耳旁风？房子是我俩婚内财产，他一个人去抵押，银行能批？还不是因为你在这儿当老板娘？”
宋晨光点头：“我知道。”
“知道你还装？”她声音拔高，“他为你押房子，你连一句道歉都没有？你是不是早就想把他拿下了？”
“我不是想拿下谁。”宋晨光说，“我是想把这个店做下去。他押房子那天，我不知道。等我知道的时候，钱已经到账了。我那晚没睡，算了一夜账，看这店能不能活。”
前妻一愣，没接话。
“你说他为我押房子。”宋晨光继续说，“可他不是为我，是为这个店。他跟我说，要是倒了，不光他没地方去，你们之前攒的那些钱，也都打了水漂。他是想翻本，也是想给自己争口气。”
前妻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你要是觉得他傻，那我承认，他确实傻。”宋晨光低头，从围裙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翻开，“但他傻得值。上个月流水十一万七，成本八万九，净利两万八。下个月预估能到三万二。这些钱，没进我口袋，全补了进货和装修。”
她把本子推过去：“你看一眼。”
前妻没伸手。
“我不是要你信我。”宋晨光把本子往前推了点，“我是想告诉你，这店现在不是谁的私产，是大家吃饭的饭碗。厨师、服务员、送菜的，十一个人，靠它活着。李阳押房子，不是为了跟我好，是为了不让这些人失业。”
前妻盯着本子，眼神松动了一下。
“你要闹，随时可以闹。”宋晨光声音没变，“但每闹一次，少一桌客人，少一笔收入。上礼拜你来那回，当天晚上少赚三千。这礼拜你再来，明天后厨买肉的钱就得赊账。”
她顿了顿：“我知道你不服气。换我，我也不会服。可你要真想争，别用闹的。我有个办法。”
前妻抬眼。
“你入股。”宋晨光说，“不白拿，按月分红。你占一成，每月两千八起，多赚多分。合同我找社区调解员公证，退出机制、分红时间都写清楚。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查账，每月十五号，账本公开。”
饭馆里安静了几秒。有人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
前妻像是听笑了：“你现在给我分红？画个饼让我走？”
“不是饼。”宋晨光从本子底下抽出一张纸，“这是未来三个月的盈利预估表，盖了店里的章。你要是签，下个月十五号，直接拿钱。”
前妻没接。
“我不是要抢李阳。”宋晨光看着她，“你也知道，他这人闷，话少，可心里有数。他愿意押房子，说明他认这个店。你要是还当他是你男人，那就别让他难做。你要是当他已经没了，那就当笔投资，拿钱走人。”
“你倒是算得清。”前妻声音冷下来，“那我要是想管呢？不只是分红，我还想插手采购、管厨房？”
宋晨光点头：“可以。但得按规矩来。进货价公开，供应商名单贴在后厨墙上，你随时能查。账目每月公示，谁签字谁负责。你要来，我给你办公室钥匙。”
“那李阳呢？”她盯着门口，“他能让我管？”
话音刚落，李阳从后厨走出来，围裙没脱，手上还沾着油。他站在厨房门口，看了前妻一眼，又看向宋晨光。
“你要是愿意来管，”李阳声音低，但没躲，“我同意。这店要活，不能靠一个人撑。你要是真想管，账本你先看，供应商你先见。我不拦你。”
前妻愣住。
“我知道你恨我。”李阳往前走了一步，“离婚是我提的，房子抵押我没告诉你，是我错了。可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这半年我挣的每一分钱，都进了店，没多花一毛。你要不信，去查工资单，去问银行。”
他停了一下：“我不是求你原谅。我是说，这店现在不是谁的私事。你要觉得还有份，就进来。要觉得恶心，我也不拦。”
饭馆里没人说话。一个服务员端着盘子站在过道，不敢往前走。
前妻低头看着桌上的盈利预估表，手指在“分红比例”那一栏划了一下。她没抬头，声音低了些：“你真敢让我查账？”
“随时。”宋晨光说，“明天就开始。”
“那采购呢？我要换掉现在的冻品商？”
“只要你能找到更便宜、质量不降的，换。”宋晨光说，“但得三人签字，我和李阳，加上你。”
前妻抬头，看了李阳一眼，又看向宋晨光：“你们就不怕我捣乱？”
“怕。”宋晨光说，“可比你闹更怕的是，这店倒了。你要是真想毁它，早就能毁了。可你没走远，你还回来。说明你不是真想毁。”
前妻没再说话。她把包拿起来，从里面抽出一支笔，翻开那张预估表，在背面写了几个字，又撕下来，推给宋晨光。
纸上写着一个银行账号。
宋晨光收下，没看，直接夹进本子里。
“合同明天签。”她说，“社区调解员九点到，你要是不来，这账号我当没看见。”
前妻站起身，拎起包，往门口走。路过李阳时，她顿了顿，没说话，也没看他，径直推门出去。
风铃又响了一声。
李阳站在原地没动。宋晨光走过去，轻声问：“真让她管？”
“她要是真来，”李阳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油渍，“说明她还信这个家能活。那我也得信。”
宋晨光点头，转身往柜台走。她把本子打开，翻到新的一页，写下“股东协议启动”几个字，又在下面列了三条：账目公开、采购透明、三方签字。
李阳走过来，站在她旁边：“分她一成，下个月利润是不是得压？”
“压不了。”她合上本子，“这月羊肉涨价，但新签的蔬菜商便宜了百分之十五，能补上。而且，少一个人闹，省心。”
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监控屏幕，前妻的身影刚拐出街口，消失在路灯下。
“这店要往前走，”她轻声说，“光靠人情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