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天边透出灰白,屋檐滴水声断断续续。宋晨曦坐在值班室,手里捏着一沓打印纸,指尖在监控时间戳上划过。她把三段录像的时间线摊开,红笔圈出每一段的起止点。便利店监控显示案发时间是23:17,小区门禁记录是23:29,公交站台摄像头拍到人影是23:30。中间这12分钟,像被刀削掉一样,什么都没留下。
她盯着屏幕,忽然停住。便利店收银系统的时钟,比监控快了12秒。而小区门禁系统,又慢了8秒。她抽出笔,在纸上重新换算。如果以标准时间为准,监控“盲区”实际只有9分40秒。她立刻调出公交调度日志,查到一辆末班车在案发后9分50秒进站。摄像头拍到一个戴帽子的男人上车,背包侧袋露出半截蓝色手套——和现场遗留的那一只,纹路一致。
她把截图放大,手套边缘有磨损,第三根指头缝线处裂开一道小口。她翻出物证照片,比对。一模一样。
她起身,快步走向队长办公室。材料已经打印好,时间校准图、公交录像截图、手套比对表,每一页都标了序号。她把文件夹放在桌上,没说话,只等队长抬头。
队长翻了两页,皱眉:“这些误差平时都当噪音处理,你确定要靠这个追人?”
“误差不是漏洞,是线索。”她说,“如果他算准了监控不同步,故意卡在这十二秒里走后巷,那就说明他熟悉系统,甚至可能踩过点。”
队长沉默片刻,“你打算怎么办?”
“查实名公交卡。”她说,“他戴帽子遮脸,但刷卡要露脸。只要是他,系统有记录。”
队长盯着她看了几秒,终于点头:“小范围布控,不许打草惊蛇。”
她转身要走,队长又叫住她:“你刚来队里,出错影响不小。”
她停下,“我知道。可要是连试都不敢试,那还当什么警察。”
凌晨一点,她和张宇蹲在公交终点站外的绿化带后。风从空地刮过,带着湿冷。她裹紧外套,手搭在对讲机上。张宇低声问:“真能成?”
“他要是那个点上车的,卡号能查到。”她说,“只要他再出现,就是证据链闭环。”
三点零七分,出口处出现一个身影。黑帽压得很低,背着双肩包。她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那人走路的姿势——左脚略拖,和监控里一致。
她猛地按下对讲机,“目标出现,准备拦截!”
她第一个冲出去,脚步砸在水泥地上。那人听见动静,转身要跑。她追了两步,大喊:“站住!你漏了那十二秒!”
男人猛地顿住,回头一瞬,眼里全是惊愕。她扑上去,一记扫腿放倒对方,翻身压住,手铐“咔”地扣上。张宇和另外两名队员冲上来控制住人。她喘着气,从对方鞋垫下摸出一部手机,屏幕还亮着,相册里存着几张珠宝店柜台的照片。
“这是赃物。”她把手机递给张宇,“他还没来得及销赃。”
审讯室里,男人坐在桌前,低着头。他坚持说手套是捡的,上车只是巧合。宋晨曦坐在对面,声音平稳:“你在便利店买过同款手套,付款时间是案发前两小时。收银系统有记录,人脸识别也匹配。”
男人没抬头。
她继续说:“你用实名公交卡进站,轨迹和逃跑路线完全吻合。你算准了监控不同步,可你没算到,有人会把每一秒都抠出来。”
男人肩膀抖了一下。
她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图,“这是你上车时的背影,背包侧袋的裂口位置,和现场遗留手套完全一致。这种手工缝线,全市不超过五双。你手上这双,是其中之一。”
男人终于抬起头,眼神发空。
她看着他,“你觉得自己聪明,可你忘了,有人比你更不想放过任何细节。”
门被推开,队长走进来。他看了男人一眼,又看向宋晨曦,点点头:“干得漂亮。”
她没笑,只是把笔录合上,起身走出审讯室。走廊里,张宇递来一杯热咖啡,“你刚才那句‘你漏了那十二秒’,我记住了。”
她接过杯子,暖意从掌心渗进来。窗外天色微亮,云层裂开一道缝,阳光斜照进来,落在她肩上。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黑着。刚想放回口袋,铃声突然响起。来电显示“大姐”。
她心头一紧,手指悬在接听键上。前几次电话,都是晚妹出事的消息。她按下接听,声音压得很低:“喂?”
宋晨光的声音传出来,轻快得不像平时,“晚妹下周出所,咱们一起去接她?”
她愣住,喉咙像被什么堵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问。
“昨天下午接到通知。”宋晨光说,“我算了日子,正好你轮休。她出来那天,我想带她吃顿好的。”
她望着窗外,阳光正一点一点铺满街道。昨夜还在追一个人,现在却听见另一个人要回家。
“好。”她说,“我去买她最爱吃的糖油饼。”
电话挂断,她坐在椅子上,没动。桌上还摊着案卷,她伸手把它们一叠叠收好。在办公桌角落,她撕下一张便签纸,写下:“破一个案,救一个人;接一个人,暖一个家。”贴在抽屉边。
张宇路过,探头问:“晚上庆功饭,去不去?”
她摇头,“我得去买糖油饼。”
“现在?”
“嗯。那家店七点开门,卖完就收摊。”
她起身,把警帽戴正,走出办公楼。街面刚洒过水,空气里有股清味。她快步穿过马路,拐进一条小巷。早点摊的油锅正冒着烟,老板熟练地捏着面团,压扁,下锅。油花四溅,糖浆在饼面拉出金丝。
她站在摊前,看着那张饼慢慢鼓起,颜色由白转金。老板问:“要几个?”
“两个。”她说,“一个给她,一个给我。”
老板笑着递过来,“刚出锅,烫手。”
她接过,纸袋沉甸甸的,热气透过纸面。她没急着走,站在摊边咬了一口。糖浆粘牙,甜得发腻,可她没松口。晚妹从小就爱吃这个,说一口下去,像过年。
她吃完,把另一个饼小心放进包里。转身时,看见巷口站着个穿校服的女孩,盯着摊子看。她走过去,从包里拿出一张五块钱,塞进女孩手里。
“买一个。”她说,“趁热。”
女孩愣住,张了张嘴,没说话,跑向摊子。
她看着女孩捧着饼跑远,背影在晨光里一跳一跳。她抬手看了看表,七点二十三分。她转身往警局走,脚步比来时轻。
走到门口,她停下。从包里掏出那张便签纸,又看了一遍。然后她把它折好,塞进警徽内侧的夹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