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晨曦把档案袋放在桌上,手指在封口处停了两秒。她没急着打开,而是先解下肩上的包,放进抽屉,锁上。办公室的灯是冷白色的,照得桌面泛光,她低头看了眼手表,十点十七分。
证物编号0732,密封条完整。这是张宇遗物移交时的最后一个包裹,一直压在旧案卷库里,直到今天才被批准调出。她撕开封条,取出里面的警徽残片。
金属已经发暗,裂口从左上角斜贯至右下,像一道劈开的闪电。她记得这枚警徽曾别在他胸口,笔挺的制服衬着阳光,他笑着对她说:“等任务结束,我就申请调去你那个组。”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她把警徽翻过来,用镊子轻轻撬动内层卡扣。一声轻响,夹层弹开,一张照片滑了出来。
很小的一张,边缘有些泛黄,三个人站在老屋前,身后是沼洼村灰扑扑的土墙和歪斜的木门。她们都穿着旧衣服,笑得不太自然。背面有字,墨水有点晕:“星图未灭”。
她捏着照片的手指收了一下,随即松开。不能停在这上面。她拿出采样棉签,对着断裂处轻轻擦拭。那里的颜色更深,像是干透的泥点,但不是灰尘。她装进证物袋,贴上标签:待送法医复核。
手机震动起来。是老陈回的短信:“现在不行,明天早上八点前交到B楼后窗。”
她把东西收好,外套搭在臂弯里,走出办公室。走廊空荡,只有尽头一盏应急灯亮着绿光。她没坐电梯,走楼梯下去,推开侧门时,雨已经落了下来。
二十分钟的路,她在伞下走得不快,但也没停下。警校后门的小巷常年潮湿,水泥地吸了水,踩上去有轻微的黏感。她站在约定的位置,把袋子塞进通风口下方的铁皮盒里,刚直起身,一辆巡逻车的灯光扫过街角。
她退到阴影里等了几秒,确认车过去了,才转身往回走。
雨水顺着帽檐往下淌,滴在领口。她没擦,脑子里反复过着刚才的动作——警徽的裂缝走向,和那张合成星图的重合角度。天枢位偏移五度,正好落在裂痕起点。这不是巧合。张宇说过一次,她当时没在意:“有些密码,不在系统里,在伤疤上。”
回到办公室,她关上门,插上U盘。界面跳出来,输入模拟认证信息,进度条缓慢推进。系统弹出警告框,她按提示输入坐标参数,屏幕闪烁几下,跳出一条隐藏路径:地下仓库B区——教学储备物资。
启用指令:请输入星图激活码。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打开手机相册,找到存档的纹身拼图,放大比对。手指在键盘上敲下六位数字。
“验证通过。”
她立刻拔掉U盘,熄灯出门。
东侧通风井旁的铁栅栏锈了一圈,她蹲下身,用扳手拧开螺丝。通道狭窄,爬进去时肩膀蹭到了管壁,发出摩擦声。她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儿,四周安静。
往前爬了约十五米,脚下触到实地面。她站起身,拍掉裤腿上的灰,摸出手电。前方是一道铁门,门边有识别面板。她再次输入激活码。
门开了。
里面灯光自动亮起,一排排透明包装箱整齐码放,每箱都贴着标签。她走近最近的一个,看清了上面的字:制式警服(女款),规格L,批次0415。
她继续往里走,目光扫过一个个箱子。突然停住。
下一列箱子的标签上写着同样的内容,但备注栏多了三个字:朵朵。
她退后半步,拉开箱子外的塑料膜,伸手摸向领口。刺绣很清晰,针脚细密,“朵朵”两个字下面是编号:01。
再打开旁边一箱,同样是这个名字,编号02。
一共十二箱。
她掏出手机拍照,每一箱都录了影像,上传到加密云盘。拍完最后一张,她从其中一套警服上取下一颗纽扣,放进随身携带的证物袋。
背后传来轻微的机械声。
她猛地回头,手电光扫向门口。铁门正在缓缓下降,速度不快,但没有停止的迹象。她冲过去,伸手去撑,金属边缘离地只剩二十公分。她矮身钻出,门在她身后严丝合缝地落下。
通道里恢复寂静。
她靠墙站了几秒,喘了口气,把证物袋攥紧。纽扣硌着手心,边缘有点锋利。
外面雨小了些,但她没直接回宿舍。绕到行政楼后侧,借着监控盲区的掩护,把U盘重新插进一台老旧终端机,清除了刚才的登录记录。做完这些,她才沿着主路往校门方向走。
路上遇到两名夜巡的教官,她点头打了招呼,对方没多问。走到家属区楼下,她抬头看了眼自家窗户,黑着。屋里没人,钥匙还在她口袋里。
她没上去,转身去了附近一间通宵打印店。要了一份城市地图,标出城西工业园的位置,又复印了“辉禾农业”的注册资料。店主打了个哈欠,问要不要塑封,她摇头,把纸折好塞进包里。
回到临时住处已是凌晨两点。她把包放在桌上,先换了干衣服,然后打开笔记本,新建一个文档。标题没写,只在第一行列了三个词:供应商、蛇印、监视。
下面画了一条横线。
接着写下:“警徽血迹与飞机残骸样本匹配;地下仓库发现十二套绣名‘朵朵’的警服;星图坐标可开启系统深层权限。”
她停顿片刻,删掉最后一句中的“深层”,改成“非公开”。
合上电脑,她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信封,把纽扣放进去,封好,在封口处按了个指纹贴纸。这是张宇教她的方法,只有特定温度和压力才能揭开。
手机屏幕亮起,是老陈的新消息:“血迹新鲜,不超过七十二小时。DNA比对成功,就是那个未登记样本。”
她看完,把手机扣在桌面上。
窗外雨停了,远处路灯映在湿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光带。她站起来,走到床边,从床垫下抽出一把折叠刀,放在枕头旁。
然后躺下,闭眼。
几分钟后,她又睁开,起身走到门边,检查了门锁,顺手把椅子拖过来抵住。
回到床上,她盯着天花板。
某一刻,她忽然想起什么,翻身坐起,打开手机相册,翻到一张截图——三年前的项目附录,那个蛇形标记下方写着:“外围关联组织试用标识”。
她放大标记,和记忆中的焦痕对比。
完全一致。
她退出相册,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
“是我。”她说,“帮我查一个人,名字可能不真,特征是右眼烧伤。最近两周注册过农产品公司,地址在城西工业园四号楼。”
对方问了句什么。
“不用走流程,我自己会处理后续。”她顿了顿,“这事别报备。”
挂了电话,她把手机放在胸口,听着它震动了一下,是回复确认。
她没再动。
深夜的房间里,只有空调低微的送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