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晨光把剪刀放在操作台上，照片摊在面前。那件深蓝色工装外套她太熟悉了，是李阳常穿的那一件。可昨晚地窖周围没有脚印，监控也断了十分钟，恢复后铁盖已经合上，没人进出。她盯着照片看了许久，手指慢慢抚过边缘——这不像打印店冲印出来的质感，更像是从某段视频里截取的画面，但光线角度又不像是现场实拍。
她拿起手机再拨李阳的号码，依旧是无人接听。她没急着下结论，反而转身打开工具箱夹层，取出那张写着“川南特供辣椒粉，0823批次”的标签纸。字迹和地图上的确一模一样。如果是他想陷害自己，为什么要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还特意标注“0823”？
她走到后厨角落的监控主机前，插上U盘调出昨晚地窖附近的录像。画面在十点零七分突然中断，持续整整十分钟。重启后，铁皮盖已闭合，地面干干净净。她又调出饭馆后巷的摄像头记录，同样中断。三处设备同时断电，不是巧合。
她盯着屏幕，忽然想起什么，快进到中断前的最后一帧。强光扫过墙面时，有一瞬反光异常。她暂停，放大局部——墙上似乎有细微的波纹状痕迹，像被某种光扫过留下的残影。
她翻出李阳平时调试设备用的老式投影仪，接上主机输出口，将那段中断前后的视频投到对面墙壁上。然后从储物柜深处找出一盏紫外灯，这是以前做食材检测时用来查霉变的工具。她打开开关，缓缓扫过投影画面。
起初什么也没发生。就在她准备放弃时，墙面上某一帧图像微微亮起，像是浮现出另一层影像。她立刻倒回去，放慢速度，重新用紫外灯照射。
一个人影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个戴手套的男人，蹲在地窖入口旁，手里拿着一个黑色小装置贴在监控探头上。他动作熟练，几秒后便收起设备离开。由于角度遮挡，看不清脸，但他右脚踩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模糊的鞋印。
宋晨光心跳加快，立刻调出内部档案库里的设计图。那是宋晚妹为新店设计的防滑地砖样本，图案是交错的辣椒枝条，带有独特的锯齿边纹。她将监控截图中的鞋印放大比对，纹路完全吻合。
这块地砖样本只打印了五份，一份存档，两份交给装修队，另外两份分别由她和李阳保管。装修队的人最近没来过，仓库管理员也没权限接触监控系统。能拿到样本并复制成鞋模的，范围极小。
她翻出签收单，确认地砖是由李阳亲自签收，并暂存在后厨隔间。若有人偷用，必然经过他眼皮底下。除非……他是知情者，或者，这一切与他无关。
她重新播放紫外显影后的完整片段，逐帧查看。就在男人离开后几秒，画面边缘的阴影里，一道细长的光束掠过墙面，像是有人在远处用设备扫描信号。紧接着，在墙角的监控盲区，一个布艺挂件轻轻晃了一下。
红底黄线缝制的辣椒形状，针脚歪歪扭扭，是宋晚妹亲手做的。
她们姐妹三人每人身上都带了一个，说是护身符。宋晨光摸了摸脖子上的吊坠，还在。二妹在警校，应该也带着。那这个出现在现场的是谁的？
她反复回放那一帧画面。挂件晃动的幅度不大，说明人并没有走动，而是静止状态下被风吹动，或是挂在某个固定位置。拍摄者没有移动镜头去追踪，仿佛并不在意这个细节。
可偏偏是这个细节，让她心头一震。
如果李阳真是幕后黑手，为什么要留下自己的外套照片嫁祸自己？又为何要在现场带上家族信物？这不合逻辑。更合理的解释是——有人想让她怀疑李阳，而这个人，知道她们之间的联系，也知道那些只有家人知道的小物件。
她将显影视频另存为加密文件，拷贝进两个U盘，一个藏进米缸底部，另一个放进收银台抽屉的暗格。然后打开笔记本，新建了一份文档，标题写的是“监控异常时间线”。
她列出几个关键节点：三年前火灾当晚，监控全部失效；宋晚妹被辞退那天，培训机构的摄像头恰好故障；昨夜地窖断电十分钟；以及现在这段被特殊光线修复才显现的画面。每一次技术性屏蔽，都伴随着重要证据的消失或扭曲。
而这一次，对方漏算了辣椒粉的荧光特性。
她记得李阳说过，这种“川南特供”是从一种特殊品种的辣椒中提取的，除了辣度高，还会在特定波长下产生微弱发光反应。当时她只当是闲聊，没想到今天竟成了破局的关键。
她站起身，走到后厨冰箱旁，拉开最底层的储物格。那里放着一小袋未拆封的“0823批次”辣椒粉，是李阳之前说要测试新菜式时留下的。她取出一点撒在白纸上，打开紫外灯照上去——果然，粉末泛出淡淡的蓝白色光晕。
她忽然意识到，也许从一开始，李阳就在给她留线索。地图、标签、工具箱里的检测灯……甚至那次莫名其妙的失踪，都不是逃避，而是引导。
她坐回操作台前，再次播放那段显影视频。这次她不再只关注那个打砸者的身影，而是仔细观察每一寸背景。墙角的排水管是否有撬动痕迹？地面是否有重复踩踏的印记？甚至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轨迹，都被她一帧帧记录下来。
当视频播放到最后三秒时，她猛地按下了暂停。
在挂件晃动之后，墙面上短暂映出一道投影般的数字轮廓——很淡，一闪即逝。她调高对比度，反复播放，终于辨认出三个模糊的数字：**230**。
后面还有两个数字被遮挡了。
她愣住。
这个编号格式……和张宇昏迷前说出的警号“JG230823”前半段一致。
她迅速打开邮箱，查找宋晨曦发来的技术分析报告。在里面找到了一条不起眼的备注：“所有以‘JG230823’名义通行的冷链车，调度指令均由城西分局后勤组发出，登记操作员ID为L.Y.”
L.Y.——李阳。
她盯着屏幕，呼吸变缓。
不可能是他主动使用的。一定是有人冒用他的身份登录系统。而这个编号的出现，或许不是巧合。那个人故意让这个数字出现在监控画面里，就像留下一枚无法销毁的印记。
她重新看向那个晃动的辣椒挂件。
如果不是敌人留下的，那会不会是……某种提醒？
有人在用她们能懂的方式传递信息。用李阳的地图，用宋晚妹的手工挂件，用辣椒粉的荧光反应，一点点拼出真相的碎片。
她关掉电脑，起身走到门口，望着街对面那栋老旧的电信维修站。昨天快递取件时，她注意到里面停着一辆灰色面包车，车尾贴着“市政线路检修”的标牌。当时没在意，现在回想，那辆车的轮毂花纹，和监控里出现的鞋模纹路极为相似。
她回到操作台，拿出一张空白便签，写下三行字：
1. 辣椒粉荧光反应可显影隐藏画面
2. 鞋印来自内部地砖样本，使用者限于极少数人
3. 挂件出现意味着知情者介入，目的非破坏而是提示
她在第三条下面画了一条横线，然后写下新的推论：
**真正的帮手，一直在暗处修复被掩盖的真相。**
她将便签折好塞进衣兜，转身打开收银台暗格，取出那个U盘。指尖摩挲着表面，她低声说：“如果你还在看着，下一步，我得知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