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晨光把那张写着“230”的便签收进口袋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宋晨曦发来的消息：“姐，我查了那个警号。”
她没回，只是盯着屏幕看了几秒，然后转身锁上饭馆后门，快步走向地铁口。风从巷子深处吹出来，带着夜里特有的凉意，但她没停下。
医院走廊的灯亮得刺眼。宋晨曦坐在张宇病房外的长椅上，手里握着一台老式平板，屏幕还停留在一段模糊视频的最后一帧。她的手指一直悬在暂停键上方，像是怕一松手，画面就会消失。
张宇刚醒过一次，话没说几句又陷入昏睡。护士说他脑压还不稳定，不能受刺激。可就在刚才那几分钟里，他说出了几个字：“冷链车……JG230823……他们用我的号。”
宋晨曦当时立刻打开加密通道，连上警校内网的离线日志库。系统显示，这个警号在过去三个月内登记了十七次跨区运输任务，全部由城西分局后勤组授权，操作员ID标注为“L.Y.”。
她翻出李阳的工作档案，确认了他的入职编号和权限等级。一个普通厨师，不可能接触到警用调度系统。除非有人冒用了他的身份。
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那些时间——每次运输都发生在凌晨八点二十三分。这个数字她记得太清楚。那是宋晚妹的生日，也是三年前福利院那次异常体检记录上的实验体编号。
她抬头看向病房门缝透出的微弱灯光，张宇的手指动了一下。她赶紧起身进去，轻声问：“你还记得是谁在用这个号吗？”
张宇嘴唇颤了颤，声音几乎听不见：“我报过案……三年前……文件被退回了，说是误操作。”他顿了顿，眼神有些涣散，“但他们不是误操作……他们在测试……看能不能绕过人脸识别。”
宋晨曦坐到床边，低声说：“你是说，有人早就开始模仿你的身份？”
他闭着眼点了点头，又忽然睁开，“别信系统里的记录……有些登录根本不会留痕。”
她心里一沉。如果连内部系统都能被穿透，那问题就不只是某个环节出错，而是整个验证机制已经被侵蚀。
她走出病房，在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发红，但脑子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她想起张宇曾提过，他有一件定制警服，内衬缝了微型摄像头，用来记录突发任务现场。那时候他还开玩笑说，万一哪天出事，至少能留下点证据。
她回到护士站，说明情况后拿到了张宇的随身物品袋。那件深蓝色警服叠得很整齐，左胸位置绣着一个小小的“曦”字。她小心地拆开内衬夹层，取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存储卡。
插进读卡器的瞬间，屏幕闪了一下，开始播放视频。
画面晃动，像是藏在衣服里的设备自动启动。时间戳显示是三年前的一个深夜。镜头对准的是警局后勤机房的侧门，一个穿着灰色工装的男人正站在终端前，手里拿着一块半透明的硅胶片，贴在指纹识别区。
屏幕亮起，输入框跳出“JG230823”——正是张宇的警号。
那人低头调整衣领时，胸前一抹红色闪过。宋晨曦猛地按住暂停键，放大那一帧。
辣椒形状的金属胸针。
和她在戒毒所监控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和火灾当天出现在厨房的那个背影佩戴的，是同一个。
她迅速将视频拷贝进加密U盘，又调出警校员工名单，开始比对身形轮廓。那人虽然戴着帽子，但走路时右肩微斜，步伐短促有力。她一条条筛选，最终锁定一个名叫陈伯的清洁工。五十八岁，负责城西分局设备维护十年以上，有全天进出机房的权限。
没有前科，也没有异常资金往来。表面看起来，就是个老实本分的老职工。
可正是这种不起眼的人，最容易被人忽略。
她正准备联系值班队长申请临时监控调取令，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回头一看，病房门开着一条缝，外面的树影投在墙上，像一道拉长的剪影。她走出去，走廊尽头空无一人，只有夜风吹动消防栓旁的塑料袋，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沿着墙根走过去，发现那扇安全通道的门虚掩着。推开门，楼梯间漆黑一片，只有应急灯泛着绿光。
她掏出手机照明，一层层往下查。到底层时，发现门缝下塞着一张打印纸。
展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
“下一个醒的人，会忘记自己是谁。”
她攥紧纸张，指甲陷进掌心。这张纸没有邮戳，也不是医院打印的格式，显然是有人亲手放在这里的。
她立刻返回病房，检查门锁是否被动过。一切正常，监控也没报警。但她知道，刚才那个人不是偶然路过。
她重新打开平板，把视频倒回辣椒胸针出现的那一幕。这一次，她不再只关注那枚饰品，而是仔细看背景里的细节。
终端屏幕反射出的部分房间布局，和她记忆中的机房略有不同。多了一排老旧的服务器机柜，标签上写着“冷链调度备份”。
这个分区早在两年前就该退役了，为什么还在运行？
她突然意识到，对方可能并不是单纯盗用警号，而是在维持一个隐藏的平行系统。所有打着“JG230823”名义的运输任务，都不在主日志里存档，而是通过这台备用机完成认证。
也就是说，真正的漏洞不在人，而在制度本身——有人利用废弃系统的盲区，搭建了一个看不见的通道。
她拨通技术科熟人的电话，谎称做课题需要资料，请求调取城西分局近三年报废设备清单。对方犹豫了一下，还是发来了压缩包。
她打开文件，逐条查看。其中一条记录引起她的注意：编号为SY-2308的冷链调度终端，于三年前登记报废，实际去向为“移交市政维修队”。
而市政维修队的签收人签名栏里，赫然写着两个字母缩写：L.Y.
她愣住了。
这不是李阳的名字缩写吗？
可李阳从没去过市政部门，也没签收过任何公务设备。唯一的解释是，有人伪造了他的签名，把这台本该销毁的终端转移出去，变成了非法运输的身份认证工具。
她立刻给大姐打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接通。
“姐，你有没有见过一台旧的黑色终端机？带绿色显示屏的那种？”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说的是不是那种方盒子，后面有几个旋钮？”
“对，它现在在哪？”
“在我店里。李阳两个月前拿回来的，说是修好了还能用，当备用计时器。”
宋晨曦呼吸一滞，“别碰它！等我过来！”
她挂了电话就要往外冲，却被护士拦住。张宇的心率监测仪突然发出警报，数值一路飙升。
她冲进病房，看见张宇的手剧烈抖动，嘴里含糊地说着什么。她俯下身，终于听清了两个字：
“销毁……序列号……必须销毁……”
她握住他的手，感觉到一阵冰冷的汗意。
就在这时，窗外一道车灯扫过墙面，映出短暂的光影。她猛地抬头，看见对面楼顶有个站立的人影，胸前有一点红光微微闪烁。
她抓起外套冲出门，一边跑一边拨通警局值班室电话。
“我要申请紧急封锁令，目标人物涉嫌长期冒用警务身份进行毒品运输，目前可能正在监视医院。”
她一口气跑到楼下，抬头望向那栋楼。顶层平台空荡荡的，只有一件反光的工装外套挂在通风口边缘，在风里轻轻摆动。
她喘着气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字条，指节发白。
风把外套吹落，砸在地上发出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