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晨光把撬棍插进帆布包侧袋，手指碰到那截金属残片时顿了一下。她没再抬头看头顶的铁皮盖，只是将陶罐裹紧了抱在怀里，快步走向地窖出口。风从塌陷的墙缝灌进来，吹得相机防水壳轻轻晃动。
回到饭馆已是凌晨。她没开大灯，只拧亮后厨操作台边的小灯。桌上铺着一块旧毛巾，她把陶罐放在中央，又取出相机和那半截名牌扣环。灯光下，残片上的“JG”痕迹更清晰了些，边缘卷曲处还沾着一点暗红，像是干涸的颜料。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连上相机读取卡槽。视频重新播放了一遍，火苗窜起的瞬间，她暂停画面，放大胸针轮廓。然后调出手机里存的三张截图——戒毒所外的男人、培训机构窗外的背影、宋晚妹被辞退那天的监控。四幅图像并列排开，胸针形状完全一致。
她起身走到储物柜前，翻出李阳留下的工具箱。在夹层里找到一张手写标签纸，上面是他记的油料配比：“川南特供辣椒粉，0823批次”。字迹和地图上的一模一样。她盯着“0823”看了几秒，转身拨通宋晨曦的电话。
接通很快。
“大姐。”宋晨曦声音压得很低，“我刚从医院出来，技术组已经接手张宇给的警号数据。”
“我找到了火灾当天的录像。”她说，“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点的火。他还戴着那枚胸针。”
电话那头静了一瞬。
“你拍下来了吗？”
“都传你邮箱了。还有件事——李阳的地图标记了一个变电站外围的监控箱，我去看了，里面有个摄像头还在运作，角度正对厂区入口。我拆了存储卡带回来。”
她打开随身包，取出一张微型SD卡插进读卡器。几分钟后，一段模糊影像出现在屏幕上：一辆黑色轿车在深夜驶入厂区，车灯扫过围墙时，驾驶座车窗降下一条缝，一只手伸出来掐灭烟头。车牌被泥浆遮住大半，但车型和车身线条足够辨认。
“这是三天前联名抵制晚妹的那个家长代表。”她说，“他去年就来过这里。”
“我知道是谁。”宋晨曦声音冷了下来，“社区委员会的周建民。他女儿在晚妹任教的学校读高三，带头签了那份联名书，说她‘有吸毒前科，不适合教育岗位’。”
“可晚妹根本没复吸。”宋晨光握紧了鼠标，“她是被陷害的。”
“现在问题是怎么证明。”宋晨曦停顿了一下，“我已经申请搜查令，但需要合理依据。你那边还能提供更多行车记录吗？”
“没有了。那个监控箱只剩这一段。”她看着屏幕定格的画面，“但我有别的东西——陶罐底部刻着‘0823’，和李阳记的辣椒粉批次一样。那天灶台炸裂，用的就是这种油。”
“三年前的事，现在才浮出水面。”宋晨曦语气沉了下去，“他们等了很久。”
“所以这次不能等。”她说，“周建民既然去过火灾现场，说明他知道些什么。你去查他的账，看看有没有异常进出账目。”
挂断电话后，她把所有资料打包加密，上传到云端备份。然后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将陶罐、相机、SD卡和金属残片一一装入，封好口，在外面写下“交宋晨曦亲启”。
天刚亮，快递员上门取件。
她坐在店门口喝了碗白粥，眼睛一直盯着街道尽头。九点十七分，手机震动。
“搜查令批下来了。”宋晨曦的声音透着疲惫，“我们刚突袭了周建民家，在书房暗格里找到一部加密手机。技术组正在破解。”
“有线索吗？”
“初步恢复的数据显示，他和边境几个账户有多次资金往来，备注是‘培训咨询费’。最关键是——手机里有一段视频，拍摄时间是三年前，地点在福利院走廊。”
宋晨光呼吸一滞。
“画面里……有人往晚妹口袋塞东西，然后她倒下了。”
“是毒品？”
“看起来像。但最关键的是，镜头最后扫过拐角，一个穿黑夹克的男人走了进来，胸前别着一枚红色胸针。”
她闭了闭眼。
“辣椒形状。”
“对。”宋晨曦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和火灾视频里的那个人，是同一个。”
中午十二点，法院通知王姐出庭作证。
宋晨光赶到法庭时，旁听席已坐满。她悄悄坐在后排角落，看见王姐穿着洗得发白的外套走上证人席。她的手扶着栏杆，指节泛白，但站得笔直。
对方律师立刻提出异议，说视频来源不明，属于非法取证。
法官翻阅材料，迟迟未决。
这时，王姐开口了：“我女儿也是这么被毁的。去年她参加实习教师考核，有人往她包里放了药片，监控坏了三天。等发现时，她已经被通报处分，失去了资格。”
她从包里拿出一份病历：“她有哮喘，每天要用药。就在事发前一天，药瓶被人换过。化验结果显示，里面混了致幻成分。”
全场哗然。
法官终于点头：“允许证据呈堂。”
王姐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平板，手指微微发抖。她点开视频文件，画面开始播放。
所有人都盯着大屏幕。
福利院走廊光线昏暗，宋晚妹背着双肩包走过转角。突然，一只手从侧面伸出来，将一个小包装塞进她外套口袋。她愣了一下，转身想追，却猛地捂住头，跪倒在地。
镜头晃动，显然拍摄者在后退。
就在画面即将切出时，右侧楼梯口出现一个人影。黑色夹克，身形瘦高，胸前一抹红色在灰暗背景中格外刺眼。
那枚辣椒胸针织在衣襟上，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法庭瞬间安静。
宋晨光死死盯着屏幕，指甲陷进掌心。
周建民脸色煞白，猛地站起来：“这不是我！我不知道这视频哪来的！”
法警上前控制他时，他还在挣扎：“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只是按指示办事！有人答应给我五十万，让我带头联名！我说不用闹这么大，可他们非要毁了她！”
法官敲槌维持秩序。
王姐关掉平板，抬起头：“三年前，你们毁了一个女孩的生活。现在还想毁第二个？”
没人回答。
宋晨光缓缓站起身，穿过人群走出法庭。阳光照在脸上，有些刺眼。她掏出手机，回拨宋晨曦。
“视频你看到了？”宋晨曦问。
“看到了。”她说，“那个人……是不是一直跟着我们？”
“不止是跟着。”宋晨曦声音冷静，“他是布局的人。从火灾开始，到晚妹被陷害，再到现在的联名抵制——每一步都在引导舆论，让我们无法翻身。”
“那李阳呢？他是不是也发现了什么？”
“他留下的地图不是偶然。”宋晨曦说，“他知道你会去，也知道你能找到证据。他现在在哪，我不清楚，但他一定还在想办法联系你。”
她站在街边，风吹乱了额前的碎发。
“接下来怎么办？”
“等法院正式立案，我会申请调取周建民所有通讯记录。他背后还有人，我们必须顺藤摸瓜。”
“不能再等了。”她说，“他们已经动手两次。下次不会只是砸店，也不会只是抹黑。”
她转身走回饭馆，推开后门时，看见操作台上放着一封未拆的信。信封普通，没有署名，右下角画着一道斜线，像刀痕。
她拿起剪刀划开封口，抽出一张照片。
画面是昨晚的地窖入口，铁皮盖半开着，一个人蹲在旁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正往包里塞。虽然背对着镜头，但那件深蓝色工装外套，她认得。
是李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