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像机红灯亮起的瞬间,宋晨光把护身符轻轻放在桌角。镜头对准那枚磨得发白的小布辣椒,又缓缓拉开,将整张桌子纳入画面——拆开的灯笼残骸、定格在08:23的芯片屏幕、清洁工背影的截图打印件,整齐排列。
李阳站在侧后方,手里握着检测笔,目光盯着墙上的信号屏蔽器。指示灯由红转绿,他微微点头:“信号断了,现在传出去的内容不会被反向追踪。”
她吸了口气,手指点下直播开启键。
“大家好,我是上广市南街‘晨光小馆’的老板。”她的声音不高,但清晰,“刚才这盏灯笼里,我们发现了一个炸弹。它原本会在八分二十三秒后引爆。”
弹幕起初只有零星几条“真的假的”,很快随着她展示倒计时画面和内部结构图,滚动速度越来越快。
她没急着解释来龙去脉,而是把另一盏未拆的灯笼拿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拧下顶部装饰盖。铝箔包裹的线路露了出来,连接着一块微型接收板。
“它们不是一次性装置。”她说,“是有人一盏一盏装上去的。可能从几个月前就开始了。”
李阳接过话:“我们查过安装痕迹,每次换新灯笼的时候动手最合适。风吹日晒,没人注意屋檐下的细节。”
宋晨光调出监控截图,放大那个灰色工装男人的身影。“这个人十五分钟前出现在门口,只停留了几秒。但他抬头看了这一盏灯——就是唯一触发过的那一盏。”
她圈出对方裤兜露出的金属角。“这个东西,可能是遥控发射器的一部分。如果你们见过类似的人,请拍下来发到评论区,或者私信我。”
屏幕上开始跳出各地网友上传的照片。有人拍到城东环卫车队用同款清洁车;有夜市摊主认出这种推车把手上有特殊防滑纹路;一位公交司机留言说,前天傍晚在教育园区附近见过同一辆车,车牌被泥糊住,但车尾贴着一张褪色的“启明后勤”标识贴纸。
李阳迅速记下信息,转身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全市教育机构外包服务名单。启明公司注册地为空壳地址,法人代表已失联三年,但名下有六辆清洁车登记记录。
“重点是,”他低声说,“这家公司近三年承接了十二所职业培训学校的保洁项目。其中四所,最近都在招聘生活老师。”
宋晨光心头一紧。她想起手机里那张值班表照片,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
她没有提这件事,只是继续引导观众:“除了工装和车子,还有一个特征——他的右手一直贴在身体侧面,像是握着什么东西。走路姿势略有些僵硬,可能是长期携带设备造成的肌肉习惯。”
一条新消息跳出来:一个住在城北的老住户上传了视频片段。凌晨一点,一辆清洁车停在废弃温室外,车灯熄灭后,驾驶座下来一人,穿着灰工装,右手下垂不动。那人走进大棚,约二十分钟后离开。
李阳立即比对地图。那片温室外围曾种植大量野辣椒,三年前一场火灾烧毁了主体结构,此后再无合法使用记录。热力图显示该区域近期有间歇性电力波动,频率与炸弹接收模块吻合。
“有问题。”他说。
宋晨光看着画面中模糊的人影走远,忽然注意到什么。“等等……回放一下,刚才他下车时,胸前有没有反光?”
视频放大,帧速调慢。就在车门打开的刹那,一道微弱的红光闪过胸口位置。
她屏住呼吸。
“辣椒胸针。”她轻声说,“和之前所有案发现场留下的标记一样。”
直播间热度飙升。话题#辣椒英雄#冲上本地热搜榜首位。越来越多线索汇聚而来:某社区保安回忆起半年前有个“总爱整理衣领”的清洁工常在晚上出现;一名退休教师翻出旧照片,指出胸针样式与早年农业展览会上发放的纪念品一致;更有网友扒出启明公司最早注册资料中,负责人签名与一所私立戒毒中心的捐赠名单笔迹高度相似。
李阳将所有信息整合成报告包,加密后通过警校联络通道发送,并附上坐标和嫌疑车辆特征。
“现在只能等。”他坐回椅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可他们没等太久。
四十分钟后,直播画面突然切入一条紧急新闻推送:警方突击查封一处地下制毒工厂,现场查获以辣椒粉为掩体的新型合成毒品原料三吨以上,缴获刻有编号的储存罐数十个,其中包括标为“0823”的核心实验样本。行动中抓获五名嫌疑人,为首者供述其受雇于逃亡中的毒贩阿辉,任务是继续推进“人体适应性测试”。
弹幕瞬间炸开。
“真的是系统性作案!”
“那些编号……是不是意味着还有更多受害者?”
“宋老师,你们一定要坚持下去!”
宋晨光看着新闻画面中被抬出的铁罐,手指不自觉地抚过护身符的边缘。布料依旧温热,像还存着某种力量。
她对着镜头点点头:“谢谢每一位提供线索的人。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是我们所有人一起守住的底线。”
李阳关掉直播,后台数据显示观看人数峰值突破百万。服务器保存了全部留言和上传证据,已自动归档提交给相关部门。
饭馆恢复安静。门外街道空荡,风穿过屋檐,吹动剩下的几串辣椒灯笼,轻轻晃着。
他收拾工具箱,动作缓慢。“接下来呢?”他问。
她没回答,只是重新打开监控主机,调出门前摄像头的实时画面。屏幕角落的时间显示夜里十一点十七分。街道两侧店铺陆续打烊,路灯昏黄。
她点击回放,找到那个清洁工出现的时间段,逐帧查看。
第一遍,正常。
第二遍,她在对方推车经过门槛时,注意到车轮压过地面的一瞬,右侧轮胎外侧弹出一小块金属片,随即收回。
她暂停画面,放大局部。
那不是普通零件。
更像是某种微型投放装置。
李阳凑近看,脸色变了。“如果这只是传递信号的中继点……那他之前经过的地方,会不会已经留下了别的东西?”
她立刻调取周边路口监控,追踪清洁车行驶路线。从南街出发,沿民主路向北,经文化广场东侧转入教育巷,最后消失在城北方向。
途中经过三个社区入口、两所夜校大门、一家职工医院的后门通道。
每一个地点,都张贴着近期招聘生活老师的告示。
她抓起手机,拨通姐姐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接通了。
“姐,你那边还好吗?”她问。
听筒那头传来轻微的呼吸声,然后是布料摩擦的窸窣。许久,宋晨曦的声音响起:“我还活着。”
“张宇呢?”
“还没醒。医生说生命体征稳定,但输液管里确实检出了神经抑制剂成分。幸亏发现得早。”
宋晨光松了口气,却又绷紧神经。“你们医院有没有清洁工最近频繁更换?或者……有没有人戴过红色胸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你怎么知道胸针的事?”
“别问怎么知道。”她压低声音,“你现在就去查病房外的监控。从今天下午三点开始,任何穿工装、推清洁车的人,都要确认身份。”
“我已经不在病房了。”宋晨曦说,“他们让我回家休养,说是表彰后的强制轮休。”
宋晨光猛地站起身。
“那你现在在哪?”
“刚进小区。楼道灯坏了,我正摸黑上楼。”
脚步声在听筒里响起,一级一级往上。
忽然,一声轻响。
像是门缝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
宋晨光握紧手机,喉咙发干。
“姐,别开门。”
“我知道。”宋晨曦的声音冷静下来,“钥匙还没插进去,我就看见门底缝里塞了张纸条。”
她弯腰捡起,展开看了一眼。
纸上画着一支辣椒,下面写着一行字:
“你妹妹活得够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