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阳的手电光在密道墙壁上晃了一下,停在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他没说话,只是侧身让宋晨光看清门边角落里的一小块凸起——那是新近撬动过的痕迹,边缘还沾着点暗红油渍,像是从厨房带出来的辣油。
“你确定要进去?”他低声问。
宋晨光点点头,手指已经搭上了门把。她刚从医院回来,衣服还没换,袖口还卷着一圈绷带。可当李阳在饭馆后厨发现那段通往地下的暗梯时,她就知道,有些事必须亲眼看见才算数。
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冷风裹着消毒水和陈年辣椒的气息扑面而来。屋里一排恒温箱整齐排列,玻璃罩内摆满贴着标签的培养皿。屏幕亮着,一行行数据滚动更新,最中央的操作台上方,投影着三组并列的基因图谱,其中一组被标红加粗,写着“响应体·W”。
技术员站在操作台前,防护服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他抬起平板,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低而稳:“这些病毒不是自然产物。它们被设计成只能对特定基因序列产生反应,一旦激活,会迅速复制并释放神经毒素。”
宋晨光走近一步,盯着其中一个培养皿。里面原本泛着微红荧光的液体,正随着数据跳动逐渐加深颜色。
“它现在处于休眠状态。”技术员继续说,“但如果有人用宋晚妹的血液样本做引子,它会在十二小时内完成变异,变成空气传播型。”
李阳皱眉:“那为什么不直接销毁?”
“试过了。”技术员调出一段记录,“高温灭活失败,化学溶剂无效。强行破坏外壳可能引发泄漏。这东西……像是专门为了防常规处理而造的。”
宋晨光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参数,忽然开口:“有没有可能,用别的血来中和?”
技术员转头看她。
她把手伸过去:“我来试试。”
“不行。”李阳立刻拦住她,“你刚醒过来,身体还没恢复。”
“我不是病人。”她声音不高,但很坚定,“我是她姐姐。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是家族性的基因特质,那我身上也应该有。”
技术员沉默几秒,点头示意助手准备采血工具。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宋晨光没眨一下眼。一滴深红色的血落入试管,被送进分析仪。
等待的时间里,谁都没说话。监控屏上的红光依旧闪烁,像某种倒计时。
突然,主屏幕弹出提示框:“检测到外部抗体介入,启动比对程序。”
几秒钟后,荧光色开始变化——由红转橙,再变黄,最后稳定为绿色。所有培养皿中的液体同时停止波动,警报声戛然而止。
“匹配成功。”技术员念出结果,“病毒活性完全抑制。抗体来源显示为母系遗传优势表达,与‘响应体’存在交叉免疫反应。”
宋晨光盯着那片绿光,轻轻呼出一口气。
“也就是说,”她说,“只要我在,这些东西就伤不了人。”
技术员摘下口罩一角,语气变得严肃:“但这不代表安全。你的血液能克制它,也意味着你会成为目标。一旦有人知道这个结果,不只是你,整个家族都会被盯上。”
李阳走到她身后,压低声音:“那我们得把这里封掉,彻底断了他们的路。”
“封不住。”技术员摇头,“系统有远程备份,刚才的数据已经上传。我们现在能做的,是加密日志,留下追踪标记,等他们下次动作时抓现行。”
宋晨光没应声。她绕到操作台另一侧,在一堆烧毁的文件残片里翻找。纸张焦黑卷曲,大多只剩半截。但她抽出一张尚未完全碳化的,上面隐约印着几行字:
> “二号响应体:宋晚妹 —— 稳定性S级
> 三号响应体:宋晨曦 —— 待验证
> 一号响应体:宋晨光 —— 耐受性强,建议优先采集样本”
她的指尖在“优先采集样本”几个字上停了几秒,然后慢慢将纸片折好,塞进衣兜。
“他们早就计划好了。”她说,“不是临时起意,是从我们进戒毒所那天就开始了。”
李阳看着她背影,忽然想起什么:“那天你熬辣油,说医院送来的辣椒特别香……是不是就是那时候?”
“应该是。”她点头,“他们用调味料做载体,让我们每天吃进去一点。一点点改变身体反应,测试耐受极限。”
技术员正在导出最后一批数据。他忽然停下,回头看了眼角落里的小型冷藏柜:“这里还有个独立存储区,没联网,手动开启。”
他走过去,拉开柜门。里面只有一个小盒子,贴着无标识标签。打开后,是一支密封的棕色玻璃瓶,瓶底刻着编号:LX-07。
“这是……”李阳认了出来,“林振声办公室抽屉里少的那支试剂?”
技术员戴上手套取出瓶子,对着灯光看了看:“成分和之前毒害你的止痛药一致。但它不该出现在这里。这个密道不属于医院项目备案区域。”
宋晨光伸手接过瓶子,触感冰凉。她记得大姐以前总说,辣味重的东西能提神,能让人清醒。可现在她明白,有些味道从来都不是为了好吃,而是为了控制。
“他们用辣味掩盖药味。”她说,“从小到大,我们吃的每顿饭,可能都在被测试。”
李阳接过瓶子放回原处,顺手关上柜门:“接下来怎么办?报警?还是等晨曦回来再决定?”
“都不。”她摇头,“报警只会让更多人知道我们的血有用。晨曦还在查戒毒所的事,不能让她分心。现在最重要的是守住这个地方,不让任何人再进来。”
技术员合上平板:“我已经把核心数据打包加密,会上报给疾控中心最高权限组。但你们要明白,这份报告一旦提交,就意味着你们的身份再也藏不住了。”
“那就藏不住吧。”她说,“但他们别指望能随便拿走什么。想动我们的人,得先过我这一关。”
她走到主控台前,按下手动锁定键。所有恒温箱自动闭合,指示灯由绿转蓝,进入深度封存模式。墙上的显示屏逐一熄灭,只剩下一盏应急灯幽幽亮着。
李阳检查了一遍出入口,确认没有遗漏痕迹后,转身准备关门。
就在他抬手的刹那,宋晨光忽然叫住他。
“等等。”
她蹲下身,指着地板接缝处的一道细痕:“这里有重新拼接过的痕迹。下面可能还有空间。”
技术员立刻上前,用手电照了照。缝隙极窄,但确实不像是原始结构。
“需要工具才能打开。”他说。
李阳从腰间取下扳手递过去。技术员撬了几下,金属摩擦发出轻微响声。终于,一块地砖松动了。
掀开后,下面是一条更窄的通道,仅容一人匍匐通过。尽头隐约有微弱蓝光闪烁。
“通向哪儿?”李阳问。
宋晨光盯着那道光,没回答。她想起小时候,三姐妹挤在沼洼村的老屋床上,晚妹总爱问:“姐,咱们以后能不能过上不怕饿的日子?”
她说能。
可现在她才知道,有些人从一开始就打算让她们永远困在这场试验里。
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我去看看。”
“太危险。”李阳拦她,“让我先探路。”
“你是厨师,不是特工。”她看了他一眼,“而且,这里面的东西,可能是冲我来的。”
技术员递给她一个微型记录仪:“带上这个,我们能实时看到画面。一旦信号中断,立刻撤。”
她点头,接过仪器别在衣领内侧。
李阳蹲在通道口,最后叮嘱一句:“听到异响就喊我。”
她嗯了一声,俯身钻了进去。
通道低矮潮湿,膝盖蹭着地面前行。空气越来越闷,呼吸间能闻到一丝熟悉的气味——不是消毒水,也不是辣椒,而是一种淡淡的甜腥,像陈年的糖浆混着铁锈。
爬了约莫十米,前方豁然开阔。一间不足五平米的小室出现在眼前,四壁贴满泛黄的照片。她凑近一看,浑身一震。
全都是她们三姐妹。
有她在饭馆切菜的背影,有晨曦在警校训练的侧脸,还有晚妹坐在大排档门口抽烟的模样。每张照片下方都标注了日期和地点,最近的一张拍摄于三天前,位置正是“三姐妹辣子鸡”的后巷。
墙上挂着一块电子屏,正循环播放一段视频。画面模糊,像是偷拍的监控片段: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实验台前,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对镜头说:“第一阶段完成。宿主已建立条件反射,下一步,启动味觉触发机制。”
宋晨光盯着那句话,手指慢慢攥紧。
原来他们一直没放弃。
原来这场试验,从未真正结束。
她抬手摸向记录仪,准备传输画面。可就在按下按钮的瞬间,耳边传来一声轻响——
头顶的通风口格栅微微震动,一片薄如蝉翼的金属片缓缓滑落,掉在她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