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口的碎石被推到一边,宋晨光从密道爬出时,手肘蹭破了皮,血混着墙灰在袖口结成暗红斑块。她没顾得上看,只把那台烧毁一半的记录仪塞进围裙口袋,站起身拍掉膝盖上的尘土。后厨空无一人,李阳和技防员已经撤离,门缝底下压着一张纸条:“燃气系统切断,等你回来。”
她没回办公室,也没去换衣服,径直走向收银台角落的老式账本架。那是一排牛皮纸封面的硬壳本子,记着饭馆三年来的每一笔进货、支出、水电费。她翻到最近三个月的油盐调料采购单,指尖停在一笔金额上——“辣椒粉,产地不明,供货商:恒通物流”,后面跟着一串海外转账编号。
这笔钱最终流向哪里,她一直没查清。昨晚在密道里听到卧底法医助理说“你们吃的饭本身就是实验”,这句话像钉子扎在脑子里。她不能靠警方渠道查,对方早就布好了防火墙。她需要一条绕开系统的路。
凌晨两点,她敲开了李阳家的门。他披着外衣站在门口,眼底发青,显然一夜未睡。她没寒暄,直接把账本递过去:“帮我找个人,曾在诺维安制药的食堂做过厨师。”
李阳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翻出手机通讯录,拨通一个多年没联系的老同行。电话接通后,他简单说明来意,对方沉默几秒,低声说了个地址——城郊工业园区C12栋,曾是诺维安在中国的临时办公点,半年前废弃。
天还没亮,她坐上了李阳的旧电动车。车灯在晨雾里划出两道昏黄的光带。到了园区,大楼外墙爬满藤蔓,铁门锈死,她从侧墙翻进去,鞋底踩碎了一地枯叶。楼内走廊积灰厚得能写字,她一间间摸过去,最后在财务室找到了一台落满灰尘的服务器机箱。
主机开关早坏了,她用随身带的U盘插进接口,手动短接电源线启动。屏幕闪了几下,跳出登录界面。她试了几个通用密码,都不行。正要放弃时,忽然想起什么,输入了一串数字——母亲当年领养协议上的编号。那是她在整理老家遗物时无意发现的,一直记在心里。
系统提示音响起,页面跳转。
文件夹名为“Project Capsicum”,点开后,第一份文档就是三姐妹的基因图谱扫描件。标题写着:“载体稳定性评估报告”。下面标注着每个人的代号:一号响应体——宋晨光,耐受性极强,建议优先采样;二号响应体——宋晨曦,神经反应敏锐,适配行为干预测试;三号响应体——宋晚妹,代谢异常,易感诱导,已成功激活。
她盯着自己的名字看了很久,手指慢慢收紧,指甲陷进掌心。她继续翻看附件,发现一份资金流转明细表。从戒毒所项目账户出发,经过三家离岸公司中转,最终汇入诺维安总部设立在卢森堡的专项基金,用途栏写着:“稀有抗体研究支持”。
这不是犯罪,是合法投资。
她把所有文件拷进U盘,又用打印机打出关键页。纸张刚出炉,墨迹未干,她就将它们叠好塞进内衣夹层。临走前,她在服务器背面贴了张便签,写上“C12-07”——这是她小时候家里的门牌号。
回到市区已是下午。她没回饭馆,也没联系任何人,直接去了房东住的小区。那是一栋老式六层住宅楼,楼梯间的感应灯坏了,她一步步走上五楼,手里攥着从厨房带来的扳手。
门没锁。
她推开门,屋里静得出奇。客厅摆设一如往常,茶几上还放着半杯凉透的茶。她直奔书房,拉开保险柜——钥匙孔上插着一把铜钥匙,像是特意留给她的一样。
柜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几份纸质档案,最上面那份和她刚打印出来的完全一致,只是右下角多了一个红色印章:“母体实验成功,子代延续可用。”
她正要取出文件,身后传来脚步声。
房东站在门口,手里拎着菜篮,脸上没有惊讶,也没有慌乱,只是静静看着她手中的材料。
“你知道这个?”她声音很轻,却绷得像一根拉到极限的弦。
房东放下菜篮,慢条斯理脱下手套。“我当然知道。你妈当年也是我们的人选之一。她是第一个完成全周期测试的母体,怀你们的时候,每个月都要去指定医院做血液采集。”
她喉咙发紧,“所以……她不是病死的?”
“她逃了。”房东冷笑,“带着你们离开沼洼村,断了所有联络。我们找了十年,没想到你们自己回来了。一个开饭馆,天天用老家的井水配方炒菜;一个进了警队,刚好负责禁毒口;还有一个,干脆送上门去当样本。”
宋晨光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纸边已经被汗水浸软。她忽然笑了下,很短,几乎没有起伏。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想干什么。”房东走近一步,“是已经在做了。你们的血清提取物已经在三期临床试验阶段。只要再拿到一号响应体的活体组织样本,就能量产。而你,每天在店里做饭,等于在帮我们培养最稳定的病毒宿主环境。”
她猛地抬头。
“你以为你在传承味道?”房东眼神冷下来,“你是在喂养一个产业。”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窗外有孩子跑过的声音,楼下传来炒菜的油烟味。她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捏着那张纸,指节泛白。
然后她转身,把文件重新塞进夹层,一句话没说,朝门口走去。
“你不问你妹妹们的事?”房东在背后开口。
她脚步顿了一下。
“她们的命运,从来不是你们定的。”她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
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的,不大,细细密密打在脸上。她走在人行道上,背挺得很直,脚步越来越快。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衣领,湿透的布料贴在胸口,压着那几张纸,也压着她的心跳。
她穿过两条街,拐进一条窄巷,巷子尽头是一扇不起眼的铁门,门边挂着“设备维护”的牌子。她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磁卡——是昨夜那个卧底法医助理临别前塞给她的。
她刷了卡,门锁咔哒一声弹开。
里面是一段向下的楼梯,灯光昏黄。她迈步进去,脚步声在空荡的通道里回响。走到一半,她伸手摸了摸胸口,确认文件还在。
楼梯尽头是一道金属门,门旁的显示屏亮着,上面跳动着三个倒计时数字:
11:47
11:46
11: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