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被拦在治疗室门口的那一刻,宋晨曦没有叫人。她只是站在他面前,手里攥着从技术科刚打印出来的门禁日志复印件,纸边已经被汗水浸软。张宇往后退了半步,眼神闪了一下,但没再说话。
她转身就走,脚步比来时更快。走廊灯光打在她的肩线上,像一道切割线,把她和刚才那个试图辩解的男人彻底分开。
回到警局值班室,她调出医院安保系统的离线备份权限。教官身份给了她一条绕开主网加密的通道。屏幕亮起后,她逐条核对张宇过去七天的出入记录,每一分钟都与设备接入时间比对。三次操作,全在系统维护窗口之外,最长的一次持续四十一分钟,期间有三段数据外传行为被标记为“异常上传”。
她把U盘残留数据交给技术员,对方用破解程序提取出一段加密指令序列。路径指向市立医院神经医学研究中心,项目编号:D-185。
这个名字她见过——三年前妹妹入戒毒所时佩戴的腕带编号,正是D-185。
她抓起外套往外走。
医院档案室在地下一层,需要双人认证才能进入。她没通知任何人,只拿了一份伪造的医务督查批文,封面盖着早已停用的旧章。守门的保安看了两眼,登记了名字就放行。
纸质病历按年份分柜存放。她翻到三年前的合作项目卷宗,手指在一排排名字间快速滑动。终于,在一份《抗毒血清临床试验受试者名单》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宋晚妹。
签字栏里是她歪斜却清晰的笔迹,日期是火灾前七天。知情同意书内容写着:“自愿参与新型抗毒血清人体测试,了解可能存在的神经系统影响。”
旁边还附有一张手写备注:“患者对LX系列血清反应高度敏感,建议列为优先观察对象。”
她抽出整份档案,正准备离开,忽然注意到文件夹底部还夹着一张转接单。上面写着:样品储存移交至“三姐妹辣子鸡”后厨冷库,温度维持零下十八度,由合作厨师李阳签收。
她猛地想起什么。
那天她在火场废墟里找到的那个未完全熔化的玻璃瓶,标签上写着“头道辣椒油——晚妹制”。而疾控中心的检测报告曾提到,那批辣椒油中含有微量LX-907血清成分。
原来不是偷藏,是交接。
她把复印件塞进包里,刚走出档案室,手机响了。
是李阳。
“晨曦姐……晨光姐不行了!”
声音抖得几乎听不清。
“她吃了止痛药,刚吃完就说胸口发紧,倒在地上喘不上气。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医生说……说是氰化物中毒。”
宋晨曦的手指僵住。
“哪种止痛药?谁给的?”
“就是她一直吃的那种,药瓶是新的,送来的时候没有标签。送药的是个穿医院后勤制服的人,我没看清脸,只记得车子是白色的,车身上有‘市立医院药品运输’的字。”
她立刻拨通交警监控系统协作号,报出药店位置和时间段。十分钟后,画面调了出来——一辆白色面包车停在店外,车门打开,一个穿制服的男人下车走进药店。他胸前的胸牌被一块胶布遮住了名字。
但车顶的GPS定位编号清晰可辨。
她查了医院车辆登记,这辆车属于神经医学研究中心下属药剂科,日常负责实验药品配送。
而今晚的出车记录显示,驾驶员签名是空白的。
她冲出警局,发动车子直奔市立医院急诊楼。雨开始落下来,打在挡风玻璃上,雨刷来回摆动,像在切割某种看不见的阻碍。
急诊抢救室灯亮着。
她隔着玻璃看见宋晨光躺在推床上,脸上罩着呼吸面罩,手臂上插着三根输液管。一名医生正在喊:“血压掉到七十了!准备肾上腺素!”
李阳站在角落,浑身湿透,手里紧紧抱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那个空药瓶。
她走过去,接过袋子仔细看。瓶身没有任何生产信息,只有手写的两个字:“止痛”。
这不是正规药品。
她抬头问护士:“之前的药瓶呢?她之前吃的那一瓶?”
“已经扔了,这种空瓶统一回收处理。”
“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上午,保洁员收走的。”
她立刻打电话给后勤部门,要求调取医疗垃圾清运记录。对方说要走流程,最快明天才能提供。
她挂了电话,站在走廊尽头,看着抢救室里忙碌的身影。
李阳走过来,声音沙哑:“我早该想到的。那药送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她说是个熟人介绍的,便宜,效果也好。我还帮她去拿过一次……是我害了她。”
“不是你。”她说,“是我们都被蒙在鼓里。”
她低头翻开包里的病历复印件,目光落在“自愿参与”四个字上。
一个念头突然刺进来。
宋晚妹当时真的清醒吗?那份签字,是在什么情况下完成的?
她想起火灾前夜,妹妹曾一个人去过医院复查。那天回来后,她坐在饭馆后院发呆了很久,嘴里反复念着一句话:“他们说味道能救人的,可为什么……我闻不到?”
当时她以为妹妹又犯了执念。
现在想来,那不是胡话,是记忆碎片在挣扎浮现。
她掏出手机,拨通技术科电话:“帮我查一下,三年前戒毒所合作项目的审批负责人是谁。”
等待回复的时间里,她走到抢救室外,透过玻璃看着姐姐苍白的脸。
宋晨光的手垂在床边,指尖微微颤动,像是还想抓住什么东西。
她想起小时候,大姐总是第一个起床做饭,天不亮就蹲在灶台前生火。她说,火不能断,一断,锅就冷了,饭就不香了。
后来她们开了饭馆,大姐还是坚持亲手熬辣油。她说,辣油是魂,烧糊了,整锅菜就毁了。
所以那天凌晨,宋晚妹为什么要冒着危险冲进辣椒储存室?
因为她知道,有人要毁掉那个味道。
不是为了纵火,是为了保住最后一罐含血清的辣油。
而这一切的背后,是一张以“治疗”为名编织的网。
手机震动。
技术科回信:“三年前项目总负责人,市立医院神经医学研究中心主任,林振声。”
她记下这个名字。
正准备再追问更多细节,抢救室门突然打开,医生走出来,口罩下半张脸满是疲惫。
“暂时稳住了,但毒素侵入神经系统,如果十二小时内找不到解毒剂来源,可能会留下永久损伤。”
她点头,没说话。
转身走向电梯间。
她要去找林振声。
电梯门即将关闭时,一只手伸了进来。
是医院安保人员,穿着制服,神色紧张。
“宋警官,请留步。院长办公室刚接到通知,您目前无权调阅林主任的任何资料,相关事项需经特别项目组批准。”
她盯着他。
“告诉林振声,我妹妹的命,还有我大姐的命,都在他手上。我不需要批准,我只要真相。
电梯门缓缓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