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警笛声远去后,医院走廊的感应灯忽明忽暗。宋晨曦躺在病床上,右腿打着石膏,固定架发出轻微的金属响声。她没睡,眼睛半睁,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那道裂纹从墙角斜穿过去,像一道旧刀疤。
走廊尽头传来保洁车的轮子声。声音很轻,但不对劲——每滚两圈就卡一下,像是轮轴缺油。这车她见过,白天在三楼转悠,轮子顺滑,没这毛病。
门缝下的影子先动了。一块深灰的布拖着地,接着是拖把杆,斜着插进视野。人停在门口,没敲门,也没通报,直接拧开了门把手。
宋晨曦闭上眼,呼吸放慢。她能感觉到对方在看她。几秒后,拖把轻轻靠在墙边,桶放在门后,水渍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
那人开始擦床头柜。动作很慢,抹布来回三遍,手指在抽屉边缘多停了两秒。柜子没锁,但他没拉开。目标不是财物。
他转向病床。警服挂在床尾的挂钩上,左胸口袋还别着执法记录仪,右口袋鼓着。他伸出手,指尖刚碰到布料,宋晨曦猛地掀开被子,右手抄起输液架,横扫过去。
金属杆砸在他手腕上,骨头发出脆响。注射器脱手飞出,撞墙落地,玻璃碎裂。他闷哼一声,后退半步,左手立刻去摸袖口。
宋晨曦单腿撑地,翻身下床,输液架横在胸前,尖端抵住他喉咙。她没说话,只盯着他抽搐的嘴角。
“你……你是装的?”他喘着气。
“轮子卡顿两次。”她说,“白天那车不这样。”
他低头看了看手腕,已经肿起一圈,手指动不了。袖口露出半截塑料管,里面塞着白色粉末。
“你咬破那个,就死在这儿。”她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楚。
他喉咙滚动了一下,没动。
宋晨曦用输液架压着他,左手摸过床单,一把扯下来,绕过他双臂,在背后拧紧。她动作不快,但每一步都稳。腿上的伤扯着神经,但她没停。
床单结打得结实。她松开输液架,弯腰捡起那截塑料管,塞进自己病号服口袋。然后从地上拾起几块玻璃碎片,放进床头的药盒里,盖上盖子。
她按下床头的紧急呼叫铃。
三十秒后,护士推门进来,手里拿着记录本。
“有人袭击。”宋晨曦指着地上的人,“注射器里是致幻剂,别碰碎玻璃。”
护士脸色变了,立刻按了内线电话。
宋晨曦靠着床沿坐下,右腿悬空,石膏蹭着地板。她从警服口袋里掏出一个证物袋,把药盒放进去,封好。标签上写着:可疑注射物,来源不明。
警察来得很快。两名便衣进了病房,一个拍照取证,一个蹲下检查那人手腕。
“灰狼团伙的。”其中一人翻他衣领时说,“上周在城南交易点出现过。”
宋晨曦点头:“他冲的是我警服口袋。”
“SD卡还在?”那人问。
“在。”她没拿出来,只拍了拍左胸口袋。
便衣看了她一眼:“你一个人制服的?”
“输液架。”她指了指还横在地上的金属杆,“他没防备。”
另一名警察正用镊子夹起注射器残片,装进证物袋。化验单还没出,但初步判断是甲基色胺类衍生物,近期在几起吸毒致幻案中出现过。
“你挺住。”便衣说,“我们马上调监控,查他怎么进来的。”
宋晨曦没应声。她看着那人被铐上手铐,抬上担架。他的袖口还沾着一点白色粉末,被护士用湿巾擦掉。
人被带走后,病房安静下来。护士换了新的输液瓶,调整了点滴速度。
“你得休息。”她说,“刚才流汗了。”
宋晨曦摇头:“等化验结果。”
“你腿伤还没拆线。”
“等结果。”
护士叹了口气,出去了。
宋晨曦靠回床上,手指伸进病号服口袋,摸了摸那截塑料管。它很短,两厘米左右,封口用蜡熔过。她没打开,但能猜到里面是什么。
半小时后,一名刑侦队员回来,手里拿着平板。
“查到了。”他说,“这家伙叫老莫,灰狼的联络人。他昨晚从西区医院混进来,偷了保洁服,卡顿的轮子是他自己弄坏的,为了制造异常节奏,麻痹值班人员。”
宋晨曦问:“监控呢?”
“有。”他递过平板,“他进楼前,在巷口烧了手机。但我们拍到他和一个骑电瓶车的人交接,对方戴着头盔,看不清脸。”
画面里,老莫接过一个牛皮纸袋,塞进保洁车底层。几分钟后,他推车进了医院。
“纸袋里是什么?”她问。
“不知道。但他在你病房前停了十七秒,才开门。”
宋晨曦盯着屏幕。那十七秒,他在听动静。
“还有。”刑侦队员说,“我们在他藏身处搜到一个账本,记录了‘福满楼’老板打款的明细。金额、时间、用途都写了。其中一笔写着:‘抹黑宋记,制造差评,资金已结’。”
她眼皮跳了一下。
“这不是普通的报复。”她说,“是连环布局。饭馆的事,是他们转移视线的烟雾弹。”
“现在证据链闭合了。”刑侦队员收起平板,“你那份SD卡,加上这个账本,足够立案。”
宋晨曦没说话。她想起姐姐的饭馆,玻璃门被砸碎,李阳站在油锅前,手里抄着锅铲。她当时在追灰狼,没能赶回去。
现在,这条线绕回来了。
凌晨四点,化验报告出来。注射液成分为高纯度致幻剂,与近期三起吸毒者精神崩溃案中的毒物一致。塑料管里的粉末也匹配。
警方立刻突击老莫的藏身处,在床垫下搜出第二本账本。这本更详细,记录了毒品流向、资金拆分,甚至有一栏写着:“宋晚妹,试用对象,反应良好,可扩大投放。”
宋晨曦看到这行字时,手指紧紧掐住床沿。
她没说话,把账本推给办案人员。
天快亮时,护士进来换药。她拆开纱布,检查伤口。刀口愈合得不错,但周围有些发红。
“有点炎症。”她说,“得加强消炎。”
宋晨曦点头。
“你还疼吗?”护士问。
“不疼。”她说,“就是有点沉。”
“腿?”
“心。”
护士顿了一下,没再问。
窗外,晨光一点点爬上墙面。染血的警服还在床尾挂着,袖口的血迹已经发黑。证物袋被取走了,但药盒还留在床头。
宋晨曦伸手,把警服取下来,叠好,放在枕边。
她摸了摸左胸口袋,SD卡还在。她没拿出来,只是轻轻按了按。
走廊传来脚步声,这次是皮鞋,规律而清晰。有人在查房。
她闭上眼,假装睡着。
脚步停在门口,又走远了。
她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那道疤,从墙角斜穿过去,像一道旧刀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