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妹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映出她眼底的一点光。她没动，坐在床沿，手指还捏着手机边角，指节微微发白。半小时前，她发出去的第三条消息终于有了回音——阿辉回了两个字：“想你。”
她没敢立刻回复，怕显得太急。她删了又打，打了又删，最后只回了个笑脸。可那点笑意没进眼睛，她盯着墙角剥落的墙皮，喉咙发紧。这间出租屋太安静了，静得能听见水管里水流的回响。她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条缝，楼下巷子空荡荡的，连只猫都没有。
手机又震了一下。
“下来，我在楼下。”
她猛地回头，心跳撞在肋骨上。她冲进卫生间，对着镜子拍了拍脸，补了口红，换了那条最贵的裙子——上个月发工资那天买的，穿一次就后悔了，太贵，可阿辉说她穿这条像电影里的女主角。
她抓起包，开门前又停住，回头看了眼桌上那堆没拆的小样。阿辉送的，说是大牌新品，专柜买不到。她没舍得用，留着，像留着某种证明。现在她终于能走出去了，不是等，是被叫走的。
她下楼时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阿辉靠车站着，车很新，她不认识牌子，但一定不便宜。他冲她笑，递来一杯奶茶，温的，加了珍珠。她接过来，指尖碰到他手背，烫了一下似的缩回。
“这几天忙项目，手机摔了，换了新号码。”他说话时目光没闪，自然得像在讲天气，“没及时告诉你，对不起。”
她低头吸了一口奶茶，甜得发腻。她想问你到底在忙什么，想说你消失那几天我快疯了，可话到嘴边，只化成一句：“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阿辉搂住她肩膀，力道刚好让她靠进他怀里。“傻话。”他声音低，“我怎么可能不要你？今晚带你去个地方，重新开始。”
她没问是什么地方。她只想被带着走，想相信他手心的温度是真的，想相信这杯奶茶、这辆车、这个夜晚，都是她新生活的起点。
车子驶出城中村，绕上高架。路灯一盏盏掠过，车内放着她以前提过喜欢的老歌，旋律温柔得让她想哭。她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渐渐被陌生的楼宇取代。她没再问方向，只是把奶茶杯捏得更紧。
“还记得你说想看夜景？”阿辉忽然开口，“我说要带你去最高的地方。”
她点头，喉咙发干。她记得，那是两个月前，她还在大排档上班，收工后两人坐在路边摊，她随口说想看看上广的夜景，像电影里那样。阿辉当时答应得干脆，可后来再没提过。她以为他忘了，或者只是随口一说。
车子最终停在一条窄巷口。霓虹灯不亮，只有几家店门口的灯牌闪着红光，像暗处的眼睛。巷子深处传来低沉的音乐，节奏压得很沉，震得她脚底发麻。
她没动，手还搭在车门把手上。“这地方……不太像庆祝。”
阿辉轻笑，替她解开安全带。“真正的浪漫，都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掏出一张黑色卡片，在她眼前晃了晃，“VIP通道，专属于我们的。”
她被他牵着手往里走。巷子潮湿，地面有积水，高跟鞋踩上去发出轻响。门童站在一扇铁门前，扫了卡，门开了一条缝，音乐瞬间涌出来，裹着烟味和香水味扑在脸上。
里面比她想象的还要暗。灯光是蓝的、紫的，打在墙上像水波晃动。人影交错，有的在舞池里晃动，有的靠在卡座低声说话。没人看她，可她觉得每双眼睛都在打量她。
阿辉把她往里带，手一直没松。他熟门熟路地穿过人群，推开一扇暗门，里面是间半封闭的卡座。沙发上坐着几个人，男男女女，穿着光鲜，妆容浓重。有人抬头，笑了笑，没人说话。
“朋友们都在等你。”阿辉把她轻轻推向沙发。
她没坐，站在原地，手指绞着包带。桌上摆着几瓶酒，冰桶里插着香槟，还有几个小玻璃罐，里面是彩色的小药丸，像糖果。没人举杯，没人说话，只有一只手递来一杯饮料，杯壁泛着微蓝的光，液体在灯光下像星屑在转。
“新来的美女，”那人声音含糊，“喝一口就入圈。”
她没接。她盯着那杯饮料，蓝光映在她瞳孔里，像某种警告。
阿辉笑着接过杯子，凑近她耳边：“尝尝？为你特调的‘星光’。”
她转头看他。他眼睛亮着，不是酒后的光，是种她没见过的兴奋。她忽然想起，他以前从不喝酒，说对味道敏感，喝了会头疼。可现在他手里也端着一杯，颜色更深，像血。
“我……我不太敢喝这个。”她声音轻得几乎被音乐盖住。
“怕什么？”他手臂搭上她肩，“这里都是自己人。你信我吗？”
她信。她一直信。信他能带她离开大排档，信他能给她买名牌，信他说的每一句“以后”。她信到辞了工作，信到把工资全花在打扮上，信到连姐妹的电话都不想接。
她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杯壁，凉得发颤。
“就一口，”阿辉看着她，“敬我们的新生活。”
她抬起手，杯沿碰上唇。液体有股甜味，像果汁，可她闻到一丝刺鼻的化学气息。她停住，想放下。
“怎么？”阿辉眉梢一挑，“不信我？”
她摇头，强迫自己笑了一下。“没有，就是……有点紧张。”
“傻瓜。”他抬手替她拨了下耳边的碎发，“你是我选的人，今晚过后，没人能再看轻你。”
她闭上眼，仰头，杯口倾斜。
液体滑入喉咙，凉得像冰，可下一秒，胸口像被火燎过。她呛了一下，睁开眼，看见阿辉的笑容在灯光下扭曲了一瞬，又恢复如常。
“感觉怎么样？”他问。
她想说不舒服，可话卡在喉咙里。她的手还在发抖，可阿辉的手已经覆上来，稳稳握住她的手腕。
“再喝一口。”他说。
她没挣，也没答。她只是看着他，看着这个曾许诺给她一切的男人，看着他眼底那点她看不懂的光。
她的手指再次收紧，杯壁的蓝光映在她脸上，像一层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