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式货车的副驾窗口微微降下，露出一角黑色鸭舌帽。宋晨光猛地抬手拍在车窗上：“停车！就是那辆车！”
宋晨曦一脚踩下刹车，轮胎在湿滑路面上划出短促的摩擦声。她迅速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目光锁定那辆静止的货车。雨水顺着她的警服肩线流下，她没有抬头看天，只一步步靠近车厢后部。
宋晨光紧跟着下来，记账本还抱在怀里。她盯着那顶帽子，心跳快得发疼。可当宋晨曦伸手拉开货厢门时，里面只有几箱空饮料瓶和一团揉皱的塑料布。驾驶座没人，车钥匙也不在。
“走了。”宋晨曦低声说，声音压在喉咙里，“但他刚离开不久。”
宋晨光没说话，只是把记账本贴得更紧了些。风卷着雨点打在脸上，冷得像针扎。
两人回到车上，导航依旧显示福利院还有两百米。可就在这时，宋晨光的手机响了。是饭馆前台小王，语气急得变了调：“姐！出事了！新上的‘火山辣子鸡’，十桌客人全吐了，有几个人已经被送去医院！卫生局的人马上到！”
宋晨光浑身一僵。她下意识看向宋晨曦，后者已经重新启动车辆，调转方向。
“先回饭馆。”宋晨曦说，“你现在是经营者，不能乱。”
路上谁都没再开口。等赶到店门口，已有几辆救护车刚离开，围观的人群被保安拦在外围。卫生局的执法车停在正前方，两名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在登记信息。
李阳站在玻璃门前，围裙上沾着油渍，脸色铁青。看见宋晨光下车，他快步迎上来：“食材我亲自验过，辣椒是昨天新进的，鸡肉有检疫证明。这菜从炒到端上桌，我一直守着。”
“监控调了吗？”宋晨光问。
“正在看。”李阳点头，“但厨房昨晚没人值夜班，只有凌晨三点那段……有点问题。”
他们一起走进后厨。卫生局的人已经封存了所有调料罐和剩余菜品。李阳径直走向放辣椒精的柜子，拿起其中一个透明罐子，在灯光下翻转：“你看这儿。”
罐口边缘有一圈细小的白色结晶，像是盐粒，却又不均匀。李阳用手指轻轻蹭了一下，凑近闻了闻，眉头立刻皱起：“这不是我们用的那种辣椒精。我们的不会析出这种东西。”
“你确定？”一名执法人员问。
“我做了八年川菜。”李阳把罐子举高，“这种粉末，绝不是正常调味料该有的。”
宋晨光接过罐子，指尖触到那层粉末，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寒意。她转身进了监控室，调出凌晨三点的录像。
画面里，后厨一片昏暗。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闪了进来。那人戴着黑帽子，低着头，动作熟练地绕过摄像头死角，走到调料架前停下。镜头拉近，她从袖口抽出一支注射器，拧开辣椒精罐盖，将液体缓缓注入，再轻轻摇匀。
宋晨光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住屏幕。
那人收好注射器，转身要走，左手不经意抬起扶了下帽子。手腕露出来的一瞬，一块表盘泛着微光——星空图案，银色表带。
是那块表。
是她亲手买给宋晚妹的生日礼物。
那天她在商场站了两个小时，算了一遍又一遍价格，最后咬牙刷了卡。宋晚妹戴上时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姐，以后我每晚都看星星，就知道你在想我。”
现在这块表，出现在投毒现场。
她手指发抖，却不敢按暂停。她好像还能听见妹妹前几天发来的语音：“姐，孩子们说我讲的故事他们都听懂了。”
原来她说的不是戒毒的事。
是骗人的本事。
身后传来脚步声，宋晨曦走了进来。她看了眼屏幕，画面正好定格在那只手腕上。她沉默了几秒，然后轻声问：“你还记得上次她来店里是什么时候吗？”
“前天晚上。”宋晨光嗓音干涩，“她说来看看新菜单，坐了不到十分钟就走了。”
“没人看见她进过后厨？”
“没人报告。”宋晨光摇头，“但我让小王查了打卡记录，她确实刷过门禁卡，时间是凌晨两点五十八分。”
宋晨曦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的情绪沉得看不见底。
“这属于重大食品安全事故。”她说，“卫生局会移交警方立案。我现在必须以办案人员身份介入。”
宋晨光抬起头：“你觉得……是她干的？”
“证据指向她。”宋晨曦声音很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痕，“手表、转账记录、监控时间、门禁记录，全都对得上。如果不是她，谁能这么清楚厨房布局？谁能避开所有监控死角？”
“可她为什么要害我？”宋晨光忽然提高声音，“那是我开的店！是我拼命撑起来的饭馆！她小时候发烧，我背着她走十里路去看病……她怎么能……”
话说到一半，她哽住了。
李阳不知什么时候也进了监控室，站在门口没说话。过了会儿，他低声开口：“会不会……有人逼她？”
宋晨光猛地转向他。
“你想啊，”李阳搓了搓手，“要是她真想毁这个店，干嘛非挑今天？新菜第一天上市，媒体都在报道，一出事全城都知道。这不是报复，是往枪口上撞。”
宋晨曦看了他一眼：“你说得对。如果她是主谋，不会选这么明显的时机。更像是……被人利用了。”
“阿辉。”宋晨光喃喃道，“他是不是又找到她了？”
没有人回答。
这时，卫生局的技术员走进来，手里拿着检测报告：“初步化验结果出来了，辣椒精里混入了一种新型致幻剂，微量即可引发剧烈呕吐和神经紊乱。这种成分最近在几起毒品案里出现过，嫌疑人都是通过食物传播。”
宋晨曦接过报告，快速扫过内容，随即掏出对讲机：“技术科，我要一份昨晚周边所有道路监控的调取权限，重点追踪一辆遮挡牌照的厢式货车。另外，立刻比对林小芸母亲陈美兰的账户动向，查是否有近期资金流动。”
她放下对讲机，看向宋晨光：“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配合调查，交出所有经营资料；二是拒绝，但饭馆会被无限期查封。”
“我配合。”宋晨光立刻说，“我要知道到底是谁在害她，也在害我。”
宋晨曦点点头，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她停下脚步，背对着姐姐：“如果你见到她，别让她一个人躲。不管她做了什么，我们都得把她带回来。”
说完，她走出监控室。
宋晨光独自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个播放器。她又一次点开视频，看着宋晚妹的手腕从镜头前掠过。星空表盘反射着冷光，像一颗坠落的星。
李阳走过来，递给她一杯热水：“别熬坏了身子。厨房我锁了，证物都留着，等警察来取。”
她点点头，没喝那水。
外面雨还在下。被贴上封条的“三姐妹辣子鸡”招牌斜挂在屋檐下，霓虹灯管熄了一半，剩下的光映在积水里，歪歪扭扭，照不清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