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宿舍的灯还亮着。宋晨曦坐在桌前,手指捏着一张打印纸的边角,微微发颤。纸上是银行流水截图,一串数字被红笔圈出,旁边标注着“张父账户—阿辉关联资金”。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呼吸都变得滞涩。
她把纸翻过去,背面是另一份聊天记录的转录内容。其中一句反复出现:“等他在里面站稳,咱们的货就能走正规通道。”她的指甲在那句话上划了一下,留下一道浅白的印子。
窗外风不大,但玻璃缝里漏进一丝凉气,吹得她后颈发紧。她没起身去关窗,只是把抽屉拉开一条缝,将文件塞了进去。动作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
第二天早上六点,操场边缘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影。张宇跑完五圈,看见她低着头,手里握着空杯子,豆浆早就凉透了。
他走过去坐下,从保温袋里又拿出一杯。“你每次都来这么早。”
她没接,只把旧杯子放在腿上。“你不该在这儿等我。”
“我知道你在躲我。”他说,“从昨天开始,训练时看我的眼神就不对。”
她抬眼看他,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
“是不是证据的事?”他声音压得很低,“还是……跟我家有关?”
她猛地站起身,杯子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停住。她看着他,眼里有挣扎,也有恐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一旦这些材料交上去,审查组会立刻找你谈话。你的档案会被标记,实习期考核可能直接不过。你这几年的努力,全白费了。”
张宇没动,依旧坐在那儿。“那你告诉我,如果我不姓张,你现在还会犹豫吗?”
她愣住了。
“你会不会因为害怕连累别人,就放任那些人继续害人?”他站起来,直视她,“我进警校第一天就明白,穿这身衣服不是为了光宗耀祖。是为了不让无辜的人倒下,像晚妹那样,差点再也站不起来。”
她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我不是求你替我考虑。”他语气缓了些,“我是想让你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准备好了。我爸做了什么,是他自己的选择。但我走的每一步,都是我自己选的。”
她低下头,手指攥紧了衣角。“可你是警察,他们不会只看你清白。他们会说你是共犯,是内应,是隐患。你以后查案,谁还信你?提拔的时候,谁敢用你?”
“那就让他们查。”他说,“只要我问心无愧。”
她抬头看他,声音发抖:“万一你被调去后勤,一辈子不能再碰一线呢?”
“那我就在后勤把每一份报表核清楚。”他握住她的手,“晨曦,我不想躲。我想堂堂正正地站在你身边,不是因为你护着我,是因为我配得上你。”
她的手在他掌心里轻轻颤了一下。
那天晚上,她回到宿舍,重新打开抽屉,把文件拿出来摊在桌上。她撕下一页空白纸,开始抄写关键信息:时间、金额、账户编号。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抄到第三行时,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姐”。
她接起来,听见那边锅铲碰撞的声音,还有熟悉的背景人声。“最近怎么样?”宋晨光的声音带着笑,“婚礼定在下个月初八,你和晚妹能来吧?”
她“嗯”了一声,嗓音有点哑。
“你怎么了?不舒服?”对方立刻察觉了异样。
“没事。”她用力吸了口气,“就是……有点累。”
“别太拼。”那边顿了顿,“你二姐现在不容易,你也得照顾好自己。咱们三个,谁也不能倒。”
她闭上眼,眼泪无声滑下来。“你们都在往前走……我也不能停。”
“当然不能停。”宋晨光说,“你可是最倔的那个。”
电话挂断后,她坐在桌前很久,直到手腕发酸。她把抄好的纸页折成小块,放进防水袋,塞进内衣夹层。然后打开日记本,翻到最后一页,写下一句话: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可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
她合上本子,走到窗边。楼下路灯已经亮起,照着警校大门的铁栏杆。远处传来巡逻保安的脚步声,规律而沉稳。
她没有锁门,只是把钥匙留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
十分钟后,门被轻轻推开。张宇站在门口,肩上还披着训练服外套,额角有些汗湿。“我路过值班室,看见灯还亮着。”
她没回头,只说:“你不该来的。”
“我知道。”他走进来,顺手把门带上,“但你说过,有些路只能自己走回来。我现在不想等你走回来了。”
她转过身,看着他。
“你要做什么,我不能替你决定。”他说,“但你不用一个人背。”
她盯着他看了很久,终于从怀里掏出那个防水袋,递过去。“这里面是备份。如果你觉得不该交,我可以烧了它。”
张宇接过,没打开看,只是攥在手里。“那你为什么还没烧?”
“因为我试过了。”她声音很轻,“点着火,手抖得厉害,纸都没烧透。”
他把袋子放进自己口袋,然后伸手抱住她。动作坚定,没有迟疑。
她靠在他肩上,肩膀微微起伏。
几分钟后,她松开他,走到书桌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有个旧铁盒,她拿出来,打开,把剩下的原始文件放进去,盖上盖子。
“明天我去市局门口转一圈。”她说,“看看信访窗口几点开门。”
张宇站在她身后,没说话。
她转身面对他,目光平静。“你要是想拦我,现在还来得及。”
他摇头。“我只问一句——需要我陪你进去吗?”
她张了张嘴,还没回答,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同时转头。
门被敲了两下,紧接着响起值班老师的声音:“宋晨曦!楼下有人找你,说是你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