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海面刮上来，带着咸腥和金属锈蚀的气息。宋晨曦踩在钻井平台边缘的铁板上，鞋底打滑了一下，她迅速扶住旁边的管道，掌心被粗糙的焊缝划出一道细痕。
体内追踪器的位置在震动，不是警用终端的信号提示音，而是她后腰左侧传来一阵阵闷痛，像有根线在里面收紧。她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终端屏幕，信号断断续续跳动，坐标点在东侧停机坪闪烁了三次，然后稳定下来。
飞机已经启动，螺旋桨卷起的风压让整个平台都在震。她贴着管道往前挪，战术手套磨过生锈的栏杆，指尖蹭到一片湿冷的油渍。远处那架银灰色的小型客机正缓缓滑行，舱门还未完全闭合。
她认出了那个人。
政要站在舷梯中段，穿着深色大衣，领口扣得严实，可就在他抬手示意飞行员加速的一瞬，一道红光从衣领内侧闪了出来——细密的线路纹路，顺着脖颈向下延伸，消失在衣料之下。
和她背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她咬住牙关，加快脚步。地面守卫发现了异常，有人朝这边喊了句什么，紧接着枪声擦过头顶，在铁架上撞出火星。她翻滚进检修通道下方，从腿侧抽出战术刀，用力撬开起落架旁的检修盖板。
电线裸露出来，她找到标着“辅助电源”的那根，一刀切断。
舱门闭合的动作顿住了。
守卫冲了过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蜷身躲进阴影里，听见对讲机里传来急促的指令：“检查左翼！有人干扰系统！”
就在这时，机舱门猛地炸开。
气流掀起了尘灰和碎屑，一个人影从里面跃下，重重摔在甲板上，却立刻翻身站起。是张宇。
他手里握着一个黑色遥控器，屏幕亮着，红色数字开始倒计时：12:00。
滴——
第一声响起来的时候，宋晨曦几乎没反应过来。她盯着那串数字，又看向张宇的脸。他的眼神很冷，没有一丝波动，像是陌生人。
“选一个。”他说，声音透过风传过来，平稳得不像话，“十二分钟内，我只解除一个信号源的锁定。她们三个，你挑一个活。”
遥控器屏幕上分出三行小字：晨光、晨曦、晚妹。每个名字后面都连着一条波形线，微微起伏，像是心跳。
宋晨曦喉咙发紧。她想冲上去，但脚底像钉住了。她看着张宇，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点破绽，哪怕是一丝犹豫。
没有。
“你疯了？”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她们是无辜的！”
“无辜？”张宇冷笑了一声，“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冻尸手腕上的编号，会和朵朵的生日一样？‘0328’，是你妹妹的出生日。那一具尸体，穿的是她的校服。”
宋晨曦心头一震。
她记起来了。
第271章，在地下冷库发现的那些尸体，手腕上刻着数字编号。当时没人注意，以为只是标记顺序。可现在回想起来，那串数字的排列方式不对劲——不是连续递增，也不是随机分布。
而是按照某种规则排列的。
她猛地抬头：“你不是要我们选谁死……你是要我们想起她们是谁。”
话出口的瞬间，张宇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遥控器的滴声节奏变了。原本均匀的间隔突然拉长了一拍，像是被什么打断。
宋晨曦感觉到背后的纹身在发热，不是错觉，是真的有温度从皮肤底下渗出来。她知道那是追踪器与炸弹线路共振的结果，但她不再害怕。
她一步步往前走，直到离张宇只有两步远。
“你说信号源，”她盯着他，“那你告诉我，这三个名字对应的频率，是不是早就录进了系统？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等着我们回来？”
张宇没回答。
风更大了，吹得他外套猎猎作响。他抬起手，似乎想按下某个键，却又停住。
宋晨曦伸手去抓遥控器，他迅速后退半步，手臂横挡。两人僵持着，中间隔着那块跳动的屏幕。
“你要是真想杀她们，”她喘了口气，“就不会把倒计时设成十二分钟。也不会特意提到朵朵的名字。”
张宇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那层冰裂开了一道缝。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她继续说，“你跳下飞机，不是为了执行命令，是为了阻止他们起飞。你手里拿着遥控器，可你一直在等我说出那句话。”
滴——
又一声。
时间还剩十一分四十七秒。
张宇终于开口：“你知道代价吗？”
“我不知道。”她说，“但我只知道，如果我不站在这里，她们连被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她伸出手，这次没有抢，而是摊开掌心。
“把密码给我。”
张宇看着她，良久，缓缓将遥控器转了个方向。屏幕朝向她，解锁界面弹出，需要输入一组四位数。
他没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道旧伤疤，形状像星图的一个节点。
宋晨曦明白了。
那是母亲牺牲前留下的最后讯号位置。
她输入数字：0719。
那是母亲的忌日。
屏幕闪烁了一下，三行名字中的“晨曦”突然变灰，波形线停止跳动。
“你解除了自己的锁定？”她愣住。
张宇终于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我不是让你选谁活。我是让你明白，谁必须活下去。”
他把遥控器递给她，掌心朝上。
她接过时，感觉到他指尖的颤抖。
远处，政要被两名特勤押出机舱，双手反铐，嘴角仍挂着淡淡的笑。他望向宋晨曦，目光落在她背上，仿佛能穿透衣服，看到那幅线路图。
宋晨曦握紧遥控器，指节泛白。她知道这还没结束，三个名字里还有一个关联着朵朵的生日，而那个信号源，仍在运行。
她转向张宇：“剩下的两个密码，是不是也和过去有关？”
张宇刚要开口，终端突然发出尖锐警报。
屏幕上，“晚妹”后面的波形剧烈抖动，数值飙升。
下一秒，倒计时加速跳动：5:23、5:22、5:21……
张宇脸色骤变，一把夺回遥控器，手指飞快操作。
“他们远程接管了系统！”他吼道，“只能手动重置一次！”
宋晨曦冲上前：“怎么重置？”
“需要同时触碰三个信号源对应的身体部位！”他抬头看她，“你的纹身、晨光的手腕旧伤、晚妹耳后的胎记——必须在同一时间激活！”
“人在哪？”
“不知道！但信号定位显示，晚妹现在处于移动状态，速度很快，可能是车或船！”
宋晨曦掏出通讯器，尝试连接团队频道，只有杂音。
她回头看向钻井平台边缘，海浪拍打着钢铁支架，一艘快艇正从远处逼近，速度极快，艇身上没有任何标识。
她忽然想起什么。
“朵朵失踪那天，晚妹去过码头接她放学。”她低声说，“她说那天晚霞特别红，像烧起来一样。”
张宇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她说，那天有个穿蓝衬衫的男人给了朵朵一颗糖。”
张宇的手指停在遥控器上，整个人僵住。
几秒后，他喃喃道：“蓝衬衫……是实验室的制服编号。”
宋晨曦盯着那艘快艇，心跳加快。
“他们在转移人质。”
她拔腿就跑，朝着平台另一侧的救援艇停靠点冲去。张宇紧随其后，一边跑一边打开遥控器后盖，拆出一块微型芯片。
“这是我最后一次权限升级。”他说，“用了它，我能短暂屏蔽主控信号十秒钟。”
“够了。”宋晨曦跳上救援艇，发动引擎，“只要十秒，让我碰到她。”
快艇离平台越来越近，驾驶座上的人影模糊不清，但副驾位置，有个小女孩模样的身影蜷缩着，头上戴着粉色发卡。
宋晨曦握住方向盘，全速迎上去。
海风扑在脸上，她看见自己手腕终端上的信号点终于连成一线——三个坐标，即将交汇。
她的手伸向口袋，摸到了一枚冰冷的金属环。那是从地下金库带出来的鸽子脚环，上面刻着“林朵朵”。
她把它攥进掌心，引擎轰鸣撕破风浪。
救援艇如箭离弦，直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