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阳的手从墙角抽出那截烧焦的纸片，指尖蹭到一块金属边缘。他没停，顺着灰烬往下摸，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盒子，天线蜷在侧面像一根枯藤。他拧开旋钮，指示灯闪了两下，信号格跳到三分之二。
“能用。”他说。
宋晨光正站在一排铁柜前，十二把钥匙握在手里，指节泛着白。她没回头，只点了点头，把手机架在控制台边缘，屏幕朝上，摄像头对准敞开的档案架。直播界面刚弹出，观看人数就从零跳到了三万。
“现在开始。”她说，声音不响，却稳得像钉进木头的钉子。
她将第一把钥匙插进凹槽。咔。第二把。咔。每一声都清晰地传进镜头，也传到外面无数双耳朵里。保险柜门陆续开启，露出里面整齐码放的文件盒，标签上写着年份和编号，还有那些名字——全是这些年失踪孩子的全名与出生地。
宋晨曦蹲在一侧，取证仪贴着一份合同扫描。她的手很稳，可额角有汗滑下来，在灯光下反着光。她忽然抬头：“这些账户……开户行和钥匙上的代码一致。”
话音落下，直播间弹幕猛地炸开。
“苏黎世分行！我查到了！”
“马来西亚那把钥匙对应的是纳闽银行！”
“动态密码每三十秒变一次，但初始序列能反推！”
一个ID叫“夜班程序员”的用户发来解密流程图，附带一段自动匹配程序。几秒后，系统提示：十二个境外账户全部锁定，资金流向与政要家族成员高度重合。
“不是巧合。”宋晨光盯着屏幕，“是设计好的路。”
她走到最里侧的一扇门前，那里单独立着一个银灰色保险柜，面板漆黑，没有编号。宋晚妹站在她身后，呼吸比刚才重了些。
“打不开。”宋晨曦试过指纹识别，又输入了一串从档案里抄下的密码，系统依旧显示“授权失败”。
宋晚妹盯着那块感应区看了很久。她想起母亲咽气前攥着她的手，嘴唇动得极慢：“血……比钥匙更真。”
她没说话，抬起手，用指甲在食指尖划了一下。血珠冒出来，她按上去。
屏幕黑了几秒。
然后绿灯亮了。
柜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没有人看到钱，也没有枪支或文件。里面是一排小格子，每个格子里躺着一只白鸽，翅膀收拢，安静地站着。它们脚上都套着金属环，刻着名字。
“林朵朵。”宋晚妹念出最后一个。
那只鸽子抬起头，轻轻扑了下翅膀。
李阳往前一步，从背后解下一直背着的布包。他打开，取出一把菜刀，刀身厚实，刃口磨得发亮。这是他平时在厨房剁骨用的那把，柄上缠着防滑胶布，沾过猪油，也刮过鱼鳞。
他举起刀，正对着直播镜头。
“以前有人说，我们这种人只能低头干活，别管闲事。”他的声音不高，可一字一句都清楚，“现在，该我们算总账了。”
弹幕瞬间被刷满。
“看见了！”
“我们都看着！”
“一个都不能少！”
宋晨光没看手机，她伸手打开柜顶的通风开关。轻微的气流声响起，那些鸽子一只接一只展翅飞起，穿过低矮的穹顶，撞进上方狭窄的通风管道。它们飞得不快，可执着地向上，像是知道出口在哪。
宋晨曦收起取证仪，把最后几张照片存进加密卡。她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转身检查腰间的警械包。扣带拉紧，对讲机频道调至备用频率。
“信号还能撑多久？”她问李阳。
“设备撑得住，就怕有人切断卫星链路。”他盯着通讯器上的波形图，“最多半小时，他们一定会动手。”
宋晨光走到出口处，那里是一段向上的水泥阶梯，尽头盖着一块活动铁板。她伸手推了推，纹丝不动。
“上面被封死了。”她说。
李阳放下设备，走过去和她一起用力。两人肩抵着铁板，脚下蹬住台阶边缘。铁锈簌簌掉落，缝隙慢慢扩大，一道微弱的光漏下来。
宋晚妹站在保险柜前，看着最后一只鸽子迟迟未动。它歪着头，似乎在等什么。她蹲下身，伸出手。鸽子跳上来，爪子轻轻抓着她的指尖。
她把它捧到通风口边，低声说：“去吧。”
它终于飞了出去。
李阳重新接好天线，确认直播仍在运行。观看人数已经突破百万，评论区不断跳出新的解密线索，有人上传了政要在海外购置地产的记录，有人比对出了失踪儿童家庭收到的“慰问金”转账路径。
“他们在联动。”宋晨曦看着手机，“不只是看热闹。”
宋晨光站在阶梯下，仰头望着那道光。她把手里的主控钥匙放进胸前口袋，拉好外套拉链。
“我们得赶在断网前把所有数据传出去。”她说，“不只是证据，还有这些名字。每一个都要被人记住。”
李阳点头，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启动批量上传程序。文件一个个跳出进度条，压缩包命名规则简单粗暴：【失踪_01_赵小雨】【失踪_02_陈明远】……
宋晨曦走到妹妹身边，轻声问：“你还好吗？”
宋晚妹望着通风口，摇了摇头，又点点头。“我以前总觉得漂亮就够了，穿得好，有人疼，日子就亮了。”她笑了笑，眼眶却红了，“可真正让人站起来的，是知道自己是谁。”
外面风声变了。
原本平稳的呼啸忽然压低，夹着某种机械运转的震动，从地面传来。
李阳猛地抬头：“直升机。”
“不是我们的。”宋晨曦立刻反应过来，“他们来了。”
直播画面抖了一下，右上角弹出提示：【网络波动，正在重连】。
“加快速度。”宋晨光走到控制台前，手动开启全部摄像头回传模式。画面分屏显示，十二个角落的档案柜、中央操作台、甚至天花板夹层都在同步上传。
李阳把菜刀别在腰后，抓起通讯器背带上肩。“铁板只能撑一次，要么现在冲上去，要么等他们封锁通道。”
宋晨曦取下肩上的战术包，翻出一枚烟雾弹。“先制造混乱，趁他们没摸清人数。”
宋晚妹把背包拉链拉紧，将手机塞进内袋。她看了眼空荡荡的保险柜，低声说：“这次我不逃了。”
李阳伸手推开铁板，裂缝更大了。灰白色的天光照进来，映在四人脸上。远处确实有螺旋桨的声音，越来越近。
宋晨光最后一个检查口袋里的东西——钥匙在，手机在，直播还在运行。
她抬头看向那片光。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