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晨光的手还压在铁盒上,指甲嵌进木头的裂缝里。远处麻雀惊飞,枯叶落地的声音还没散去,宋晨曦已经站起身,警服袖口蹭着泥土,掌心多了一把黄铜钥匙。
“走。”她说。
李阳抱起铁盒,宋晚妹把空玩具熊塞进包里。四人没再说话,沿着村道往祠堂方向快步前行。天刚亮,雾没散,脚下的土路湿着,踩上去不响,但每一步都像踩在绷紧的弦上。
新祠堂建在村东高坡,白墙黑瓦,比老屋高出一截。门口两尊石兽眼睛朝下,像是盯着来人。他们绕到后侧,李阳蹲下身,掀开排水口的铁栅——这是他小时候偷溜出来看庙会记得的路。他先钻进去,伸手把铁盒递进来,宋晨光跟着爬过狭窄的管道,膝盖蹭破了也没停。
宋晨曦贴着外墙往前摸,耳机里传来热成像仪的画面。十二个红点绑在中央雕像周围,位置固定,心跳信号微弱但存在。她放大其中一个,轮廓和朵朵一致。旁边宋晚妹咬住嘴唇,手指抠着背包带子,一句话没说。
“还有十分钟。”宋晨曦低声报时,“倒计时启动了。”
她取出体内的追踪器增幅器,接上从玩具熊读取的音频频率。低频震动传出去,红外警报灯闪了两下,熄了。她打了个手势,李阳立刻带着宋晨光从通风口往上爬;她和宋晚妹则从正门台阶冲上去,枪托砸碎玻璃,破门而入。
祠堂内灯火通明,红光笼罩着蛇形雕像。十二个孩子手腕被铁环锁住,皮肤上刻着数字——三姐妹的生日编号清晰可见。政要站在台前,披着黑袍,嘴里念着一段没人听懂的调子,声音沉得像从地底传来。
他停下来看向门口,嘴角动了动:“你们来了。”
宋晨曦没答话,抬手示意宋晚妹后撤。她自己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的纹身芯片。那东西在灯光下泛出幽蓝的光,随即整个穹顶浮现出星图轨迹,一条条光路在空中延展、交错。
“你父亲也试过这个。”政要冷笑,“但他选择了闭嘴。”
宋晚妹盯着那些光路,瞳孔猛地一缩。她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小时候三个人在树下捉迷藏的情景。大姐喊“一二三”,她们躲进草垛、翻过墙头、钻进柴房……那些路线,和眼前的光轨完全重合。
她睁开眼,开始跑。
左拐,跨过刻线,右转贴墙,再跃上半阶石台——她的鞋跟踩在第三块青砖上,一声轻响,地面电击围栏的嗡鸣戛然而止。
宋晨光从通风口跳下来,手里抓着厨房带来的隔热毯,几步扑到控制台前,一把盖住操作面板。电源切断,整座祠堂瞬间陷入黑暗。
可就在最后一盏灯熄灭的刹那,隐藏在墙角的音箱传出机械音:“光源恢复即引爆。”
空气凝住了。
宋晨曦屏住呼吸,耳朵捕捉着每一丝动静。她知道张宇最后说过什么——声控炸弹,不能有光,也不能有枪火引燃。她缓缓举枪,瞄准头顶悬着的主灯管。
子弹穿过黑暗,精准击碎灯罩。没有火花,没有爆炸。李阳在出口处切断了电路,配合得天衣无缝。
混乱中,红外影像显示政要正往角落移动。宋晨曦顺着星图残留的微光追过去,看见一道阶梯向下延伸,入口被暗门遮掩了一半。那人一手握着遥控器,脚步加快。
她冲上去,甩出警棍。金属撞击声清脆响起,遥控器飞出去,撞在墙上弹落。对讲机突然发出变声提示:“快!下面有第二层献祭台!”
政要倒在地上,手撑着地,却笑了。他抬头看着宋晨曦,眼神像在看一个终于归位的棋子。
“你以为你在阻止仪式?”他喘着气,“你是在完成它。”
宋晨曦没理他,转身招呼其他人。李阳守住出口,宋晨光从工具包里掏出多功能刀具,递给妹妹一把防身用的小剪。宋晚妹抱着背包,贴着墙根慢慢靠近阶梯口。
“朵朵还在下面。”她说。
宋晨曦点头,率先往下走。台阶窄而陡,墙壁潮湿,手扶上去能感觉到细微震动。她打开战术手电,光束扫过墙面,发现上面刻满了名字,有些墨迹未干,像是最近才写上去的。
走到一半,她突然停下。
手电光照在前方地面,一道细线横过台阶。她蹲下身,看清那是根极细的感应丝,连接着侧壁一个小装置。她回头招手,让后面的人缓行。
宋晨光递上一根筷子,她轻轻挑断丝线,继续下行。
越往下,空气越闷。拐过最后一个弯,眼前豁然开阔。一间更大的厅室出现在面前,中央摆着一座青铜台,台上放着十二个微型棺材,每个棺材上贴着一张照片——全是这些年失踪的孩子。
最中间那个空着。
宋晚妹走近几步,忽然浑身一震。她认出来了,这布局和她梦里反复出现的场景一模一样。小时候她总做同一个梦:三个女孩站在台上,脚下是流动的星图,有人在念咒,然后血从地缝里涌出来。
“这不是献祭。”她喃喃道,“是唤醒。”
宋晨曦看向四周,发现墙上嵌着一组按钮,排列方式和她们找到的十二把钥匙形状吻合。她取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快速对照编码。
“第八把钥匙对应的位置在这里。”她指着其中一个凹槽,“只要插入,就能触发记录系统。”
“也可能是自毁程序。”李阳提醒。
“但我们没得选。”宋晨光站到她身边,“钥匙既然给了我们,就说明有人希望我们按下。”
宋晨曦深吸一口气,从怀里取出那把刻着“苏黎世”的黄铜钥匙。她伸手要插,却被宋晚妹一把拉住。
“等等。”她声音发颤,“我听见了音乐。”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从地下更深处,传来一段极轻的旋律,像是八音盒在转动。节奏缓慢,调子熟悉——是她们母亲常哼的那首童谣。
宋晨曦的手停在半空,钥匙离凹槽只剩一寸。
宋晚妹闭上眼,眼泪滑下来。她终于明白母亲临终前那句“别信穿黑鞋的人”是什么意思。那天来的不只是赔偿干部,还有另一个身份的人。而母亲烧掉的,不是全家福,是某份不该存在的协议。
“按下去。”她睁开眼,声音很轻,“让她听见。”
宋晨曦将钥匙推进凹槽。
咔哒一声。
墙壁震动,青铜台缓缓下沉,露出下方圆形通道。冷风从里面吹上来,带着铁锈和陈年纸张的味道。
通道尽头,隐约可见一排排金属架,上面堆满文件箱和保险柜。
宋晨曦握紧警棍,迈步向前。
宋晨光紧跟其后,手里的刀具包沉甸甸的。
宋晚妹最后看了一眼空棺,转身跟上。
李阳站在入口处,望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转身关掉了手电。
最后一缕光熄灭前,他看见墙角有个小洞,里面似乎塞着半截烧焦的纸片。
他蹲下身,抽出一看,边缘写着几个字:
“张宇,已抵达B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