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断的叶子方稍微找回了一点意识,这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慌忙将手从父皇的脖子上拿了下来。
“父皇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被气昏了头,谁让你说要夺了我的皇位的,对不起父皇……”
他此刻又像一个无措的孩童疯狂道歉,庸帝已经被掐得差点窒息而死,早就没有力气再看这混账发疯。
“来人快传太医来,父皇,对不起!”
他跪在庸帝面前不断地磕头,整个人看起来神志不清起来,这也是长期服用五石散的症状。
等太医匆匆赶来给庸帝救治的时候,叶子方派去追捕叶蓝衣的人也回来了,自然是一无所获的,庸帝毕竟还是做了安排的。
“父皇,您就好好在行宫养病,也不要想着插手朝堂上的事了,那个姜凌云和叶蓝衣不是您的血脉,他们都是那个北云细作和姜晟的生的孽种,您现在只有我一个儿子了,您的皇位不传给我传给谁呢……”
他不断絮絮说着没有逻辑的话,整个人完全就是意识不清的样子,看得周围的人都是大气不敢出,这个新帝似乎疯魔了。
“等我把他们都杀了,就把您接回宫中颐养天年,放心好了父皇,我一定会比叶蓝衣姜凌云做得更好,一定会证明给您看的,只有我才是最适合做您接班人的,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去,留下刚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庸帝,震惊无比地看着这个疯子一样的儿子。
此时的叶蓝衣看着马车后面飞速消失的景色,隐约察觉到一点不对,“这不是去都城的方向!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几位暗卫对视一眼,公主终于还是发现了。
叶蓝衣却是从他们闪躲的眼神中察觉到一丝不寻常。
“说啊?父皇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我守在身边,他到底让你们送我去哪。”
怪不得她觉得父皇前后态度变化那么多,原来他根本就不是希望自己下山来夺权,而是派亲信把自己送走。
“公主莫要多想,这就是去都城的路,只是现在叶子方盯着公主,我们绕路而行。”
有人开口和叶蓝衣解释,她确实不信,下一刻人已经飞快掀开了车帘,看着外面飞快消失的都城,这是离开的方向。
“你们不说也可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我是父皇的女儿,现在正是他最无助的时候,是庸朝最危急的时候,我一走了之,就这么苟延残喘活下去有什么意思,我虽然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公主,但是我不想任何时候都逃避。”
叶蓝衣难得如此悲戚绝望,几个暗卫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半跪在地郑重道:“公主殿下,陛下希望您能够安稳地度过后半辈子,所谓送你去宗正寺不过是希望你安心而已,事已至此,就让我们将殿下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公主再出来。”
果然,父皇到最后时刻想到的还是先保全自己,自己不想做辅政公主,不想呆在宗正寺,他就宁愿让自己陷入险境也不曾勉强自己半分。
“父皇,覆巢之下无完卵……”
她微微颤抖的声音回响在狭窄的车厢中,叶蓝衣紧紧握着手中父皇给的令牌,自己总是活在他们的庇护之下,现在,该轮到自己坚强一次了。
都城发生巨变的消息传递到西巫战场的时候,裴冕刚刚出奇兵取得了第一场胜利,浑身浴血,却是精神抖擞,他答应蓝衣十天之内必出好消息,这次出其不意打得西巫措手不及,应该算是捷报。
他提着自己的头盔一边走回军帐中,一边听着旁边王元的汇报,眉头却是越来越紧。
“……姜侯和夫人皆被捕入狱,姜小侯爷是皇族血脉的事情也暴露了,朝堂上所有追随公主和太上皇的旧臣都被新帝清算了,就连岷山行宫也被团团围住,公主下落不明。”
砰!
裴冕染血的拳头一拳狠狠砸在辕门上,浑身渐渐泛起滔天的寒意。
“叶子方!你怎么敢!”
“少主慎言!”
毕竟是皇帝的名讳,王元还是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等确定没人注意到之后,才继续汇报道:“隐堂那边的人传来消息,太上皇似乎在岷山遭难之前拼死将公主护送走了,现在公主应当是没事的,少主安心。”
“你让我如何安心?”
裴冕扭头,王元这才看到他赤红的双眼,他一直都跟在叶蓝衣身边将她保护在羽翼之下,这次不过是前脚刚刚离开都城,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她现在的身份对于叶子方意味着什么他不会不清楚,只要除掉了叶蓝衣和姜凌云,整个庸朝就再也不会有人能够阻拦叶子方的独断专行。
这个昏君刚愎自用不说,偏信奸逆,这登基两个月来已经是民不聊生,几乎不用想都知道以后的庸朝会是什么样的乌烟瘴气,他们这些人还在边境拼死拼活抵御外敌,却不知身后的庸朝就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跟老师说一声,让他派副将来接替我的位置,我今夜回都城!”
裴冕扔掉手中的头盔大步朝自己的坐骑走去,他不能在蓝衣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不在身边,这些名利权势他都可以不在乎,但是叶蓝衣是他的妻,他承诺要守护一辈子的妻子。
“你说什么?你要回去,你疯了不成!”
刚刚躲在草垛旁边的庄婉君听到他的决定,终于是忍不住跳出来了。
“裴冕,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现在正是和西巫开战的紧要关头,不开战则已,一开始就没有回头路,所有的将士都在盯着你,等着你带领大家一鼓作气将西巫人赶出去。
现在正是士气最旺的时候,你告诉我你为了一个女人要放弃这大好的局势回都城去?”
她看着眼前的裴冕,只觉得失望至极,陌生至极,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杀伐决断的裴冕吗?
伸手忍不住戳着他的胸膛痛骂:“你别忘了你是将军!你现在是在战场上,你的身上背负的是上万人的生死,而不是只有儿女情长!”
“但我只想对她负责!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蓝衣,不是为了你们,要是没有了蓝衣,一切对我来说都会没有任何意义。”
裴冕第一次展露出这样大的情绪波动,在战场上他一直都是最冷静甚至到冷酷的那个人,但是现在一遇到叶蓝衣的事情,他所有的理智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叶蓝衣她只是遭遇了危机,她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她手段不少,庸帝更不会不护着她,她既然要做宗正公主,那这些危险就是她应该要承受的,裴冕,听我一句劝,不要太冲动,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庄婉君直接哭了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是觉得这样的裴冕真的让她失望透顶,西巫战场不是非他不可,但是他一旦离开,就意味着她和她的父亲,庄家,在裴冕心中的地位连叶蓝衣的一个消息都比不上。
“我的身份,就是蓝衣的丈夫。”
裴冕的背影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些,便彻底地消失在了黑暗中。
庄婉君绝望无比,缓缓跌坐在地上。
“裴冕——
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