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丞相再无之前的循循善诱,看着儿子挺拔的背影悲从心来,他一辈子为了整个家族在隐忍,费心费力,虚以为蛇,本以为还能延续家族荣光,可谁想却生出这样的不孝子。
“父亲?”
顾晏的脚步终于还是停了下来,看向自己有些苍老的父亲,今日的他好像有些不同。
此时的顾丞相似乎有些疲惫,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喃喃道:“听为父的一次,不要去救叶蓝衣,不要去掺和这件事,好不好?
就算是为父求你,你想想顾家,生你养你的家族,还有你母亲姐妹,她们都需要你这个顶梁柱来依靠,我不行了,顾家就只有你了啊!”
顾晏眯了眯眼,看着眼前这个一辈子都在追求中庸的父亲,此时他眼中却有些疯狂。
“父亲,你和徐州的事,有关系吗?”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明显地感受到肩膀上的手僵硬了一下,他的父亲,当朝丞相,可能参与了这次动乱。
“没有关系,只是这是皇权之争,叶蓝衣所在的地方以后都会充满腥风血雨,所以你不要再接近她了好不好?”
他越是躲避,顾晏就越觉得事情古怪,盯着他急切道:“那王枫之前一直都是在西巫国镇守,却在最近和太子关系密切,这其中定然有人牵线搭桥。
我还查到之前太子派徐州军去当前锋的事情是被人怂恿的,有人假借太子名义离间军中关系,这些,和你有关系吗父亲?”
他虽然是疑问,语气却是肯定了,他的父亲,庸朝的丞相,在背后做了很多无法原谅的事情。
此时的顾晏好像有一双看透所有的眼睛,之前所有的温良都是伪装,抽丝剥茧将顾丞相参与的事情都捅了出来。
“所以,父亲你从一开始就和北云,西巫等国有着联系,借助他们的支持让顾家能一直稳坐宰辅的位置,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事要是有一天大白于天下,丞相府将会面临怎样的灭顶之灾?”
“不,我没有,我只是为了保护顾家,我只是在自救而已!”
他愤怒地咆哮一声,算是默认了顾晏之前的猜想,微微颤抖的嘴唇却暴露他现在有多疯狂。
“父亲,你是庸朝的丞相啊?”
面对儿子的质问,顾渊挥手愤怒道:“丞相?呵呵,只不过是帝王脚下匍匐的一条狗而已,他也就是找不到理由杀我们,否则你以为我们做的这些事他会丝毫不知!”
顾丞相指着皇宫,那些高耸巍峨的宫殿隐约可见,他却眼神冰寒,“当年我们这些世家大族扶持了皇子中最为软弱的庸帝登基,本以为他会感恩,至少不会像他的父兄一样总想着削弱我们,可结果呢?
他就是个白眼狼,比他那些早死的兄弟更加的阴沉,前前后后通过多少手段把我们抄家灭族,姜家还是他的帮手,后来又落得个怎样的下场?”
这些年他们这些人一直都活在恐惧之中,庸帝此人只不过是后来有了牵挂顾忌,才会变得浑浑噩噩,看起来没什么伤害性。
实际上却是最为心狠的帝王,当年那些挟持过皇室的家族都渐渐被削弱或者灭族,悬在他们顾家头上的刀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而已。
“所以叶蓝衣决不能回到他身边,一旦让他有了继承人,那就是清算咱们的时候,现在有太子这个蠢货来背锅,趁机除掉叶蓝衣不好吗?”
比起叶蓝衣,太子的威胁就会小很多,那庸帝就只能维持现在的局面,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驾崩之后还是需要他们这些世家大族来支持太子坐稳江山。
要是换成叶蓝衣的,他一定不会再忍耐他们的,这个公主变数太多了。
顾晏后退两步,不可置信地听着自己父亲这些疯狂的想法,再一次,他站在家族和叶蓝衣之间做选择。
“正是因为顾家退无可退,才要在这个时候将功赎罪,这次要是叶蓝衣死在了徐州,父亲觉得皇帝会轻易放过我们吗?”
顾晏最终叹息一声,站在父亲面前郑重拱手,“我要去救叶蓝衣,和父亲意见相左,对不起。”
说完便不再管身后失神的顾丞相,阔步出了丞相府。
“侯爷,顾家派人去徐州了。”
就在顾晏离开都城的时候,他的行踪第一时间传到了永宁侯府中。
裴远霆敲击桌子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本是闭目养神的眼睛睁开,带着些许阴郁。
“那臭小子是不是去徐州了。”
幕僚当然知道他口中的臭小子是裴冕,只是这世子着实是不省心,才刚刚回来就和庄家关系闹得这么僵,现在又卷进了徐州的风波中。
“所有叶蓝衣会出现的地方,都少不了他,算了,也别管了,计划照常实施。”
几位幕僚点点头,拱手告退,他们永宁侯府才是最无奈的,出了个世子整天就知道闯祸,偏偏现在他们还没办法把人救回来。
裴冕的病情终究还是加重了,受伤的大腿肿得不成样子,他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昏沉中。
最让人担心的是他还发起了高热,叶蓝衣整夜为他擦汗都没办法把高热降下来,这样下去就是铁打的身体也会支撑不住的。
“花娘,你在这帮我照顾他,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握了握裴冕的手,叶蓝衣还是决定出去找郎中来为他重新处理伤口,自己的能力毕竟有限,虽然担些风险,但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裴冕这么忍着疼。
花娘点点头,但还是提醒道:“你小心些,街上好像在抓捕那个逃犯,好多无辜的人都被抓走了,而且,而且我听说,长公主殿下躲在咱们徐州城,她,她好像犯了大错……”
花娘犹犹豫豫地说着,其实她对叶蓝衣的身份已经猜到七七八八了,但是依旧没有点破。
叶蓝衣一愣,看向这个黑瘦的少女,迟疑了片刻才问道:“花娘,你觉得长公主叶蓝衣是坏人吗?”
花娘很快摇摇头,坚定道:“公主不是坏人,之前我和阿娘都是奴籍,是公主让我们有了正经的良家身份,阿娘常常说,以后若是有机会去都城朝见公主,定要对她多磕几个头,所以,我们相信公主。”
叶蓝衣嘴角绽放一个淡淡的微笑,按了按她的肩膀,点点头:“我也相信公主不是坏人,谢谢你,花娘。”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叶蓝衣拿起自己的斗篷再次走出了这小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