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冷静些！您要是被发现老奴就活不了了！”
还是旁边的内侍死死按住叶蓝衣的肩膀，勉强让她平静下来。
而此时的庄婕妤已经被重新制服住，按着跪在地上，宫装发髻早已凌乱狼狈，嘴角有鲜血溢出。
裴冕手中盔甲森然，冷冷盯着她，“朝堂之上，婕妤娘娘还是冷静些，免得害人害己。”
被制住的庄婕妤听到他的声音微微一怔，偏过头看向这个曾经对自己女儿海誓山盟的男人。
害人害己？庄婕妤只觉得自己眼瞎了，竟然会把女儿托付给这样的人。
“裴冕，当时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你会好好照顾蓝衣！这就是你的照顾，你算什么丈夫，你有什么担当！”
今日的裴冕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面对庄婕妤的质问无动于衷，反而是看向上首端坐的帝王。
“婕妤娘娘何必苛责晚辈，末将与公主婚约本就是迫不得已下的联姻，如今她本性恶劣暴露无遗，被陛下逐出皇族，所以我们和离了。”
“你！蓝衣何曾有错，你这个趋炎附势的狗东西有什么资格指责她。”
她只恨自己轻信裴冕对女儿的承诺，觉得他与裴家其他人不同，可是现在蓝衣一出事他就将人抛弃了，衣衣该有多伤心啊。
事实上，此时此刻的叶蓝衣真的泪如雨下，却不是因为裴冕，而是自己的母妃，在这权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在所有人都对自己指责的时候，只有母亲愿意站出来维护自己。
“母妃……”
她不在乎什么血脉，只要对她好的人，她也会把对方当做自己的亲生母亲，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在用命为自己脱困的是这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母亲。
透过屏风，叶蓝衣紧紧盯着受伤咳血的母妃，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无助过，都怪自己没有好好经营，到现在连自己最亲的人都保不住。
“够了，庄婕妤行刺太子，扰乱朝堂，形如疯妇，陛下是时候下决断了，莫不要因为这些后宫女人平白让大庸朝堂蒙羞。”
永宁侯很满意自己儿子的回答，说实话他刚刚还有些担心裴冕这小子优柔寡断，对叶蓝衣还有旧情。
现在看他言语之中都是冷漠，倒是松了口气，只要他们父子齐心，在朝堂上裴家就是没人敢忤逆的存在。
“陛下，都是臣妾的罪过，还请陛下明断，饶恕蓝衣，她只是为我顶罪，她对这些事并不知情……”
闹了今日这么一出，庄婕妤要的就是换自己女儿一个清白，她自己的命都可以不在乎，只要女儿能平平安安的。
“蓝衣之事，确实还有疑点……”
“陛下休要受这疯妇蛊惑！废公主已然定罪，证据确凿！这妇人行刺储君大臣罪无可赦，这时候还敢妖言惑众，臣等奏请重罚。”
庸帝刚刚开了一个口就被永宁侯指使人打断了，他们可是好不容易逼着这个公主放弃了权柄，被软禁在宫外，决不能让她这么快就东山再起。
叶蓝衣一介女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身后也许隐藏着北境姜家这些权阀的支持，只要皇帝愿意，她就是一面旗帜，永远压在他们头上。
周遭都是逼迫皇帝重罚庄婕妤的大臣，她倒是不惧，凄然笑道：“我有错自然会领罚，只是你们这些人污蔑公主，今日之后以为能堵得住悠悠之口吗？
蓝衣一定会沉冤得雪，等她重新回到朝堂的那天，就是你们这些小人的死期。”
她凄厉大笑着，血红的眼眶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她这一生都葬送在这吃人的皇宫中了，若有来生，一定不要再入宫，也不要再活得这么战战兢兢了。
她今日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让天下人知道蓝衣是冤枉的，她才是背后那个魔鬼，只要她死，一切罪过都能推到她身上。
“来人，先把庄婕妤押下去冷静一下，择日再审。”
裴冕看她眼神决然，微微皱眉，挥手吩咐身后的甲士上前抓人。
屏风之后的叶蓝衣也觉得母妃情绪激动，她想阻止的，她的人已经在快马加鞭赶回来的路上了一旦拥护她的人到了都城，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母妃千万不要冲动啊。
就在裴冕指挥着士兵抓人的时候，却不想庄婕妤在此时凄厉大喊，“皇室衰落，天道罔替，是你们这些奸逆逼我的！”
说罢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面前一人的长刀，直直朝永宁侯刺去。
一个走到穷途末路的人迸发出来的力量是超乎想象的，所有人都想不到这病恹恹的庄婕妤还能挣脱束缚伤人，都有一瞬间的呆愣。
就在这瞬间的迟疑中，本就离永宁侯最近的裴冕跨步上前，想挡住那刺来的长刀。
永宁侯也是沙场上征战多年的将军，急急后退避开，瞥见挡在自己身前的儿子，他来不及多想朝前一推。
事情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还在瞪大眼睛，庄婕妤的身子就已经顿住，堪堪停在离永宁侯几寸之间。
有汩汩鲜血从她心脏处喷涌而出，锋利的长刀染血，在她身上捅出一个血洞。
庄婕妤眼神中的狠厉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释然，是解脱，瘦弱单薄的身影如断翅的蝴蝶，逶迤倒地。
直到一声凄厉的嘶吼从殿角一处传出，所有人才回过神来，庄婕妤意图行刺永宁侯，但好像是被反杀了。
“母妃——”
躲在角落中的叶蓝衣再也管不了那么多，连滚带爬冲上大殿，堪堪抱住倒地的母亲。
庄婕妤大口呕血，心脏处的致命一击渐渐有血迹蔓延，她本已经涣散的意识在听到叶蓝衣的声音之后努力聚集了一些。
“衣衣，你怎么在这，你怎么来了，快走……”
“母妃你别说话，你别乱动，传太医啊！太医——”
她死死捂住母妃的血洞试图帮她止血，可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生命一点点流逝。
“没救的，我，咳咳，我活不成了。”
身体上的疼痛在慢慢侵蚀着庄婕妤，但是她依旧温柔地笑着，奋力伸出手摸了摸女儿的脸，叫她的小名，“宝儿别哭，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小小的，粉嫩嫩地躺在襁褓中。
谁抱你都哭，只有在我怀里你才安静下来，你说，是不是我们母女的缘分。”
她被柳皇后灌下绝育药后，做梦都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这个可怜的小公主来到了她的身边，让她的人生重新有了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