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什么,只是想和你亲近亲近,哪怕是多说一句话……”他看着她的侧脸,眼中渐渐升起柔情,“呵呵,这都是我一厢情愿的事,你不必感到困扰。我现在只是希望你能把我当朋友,无关其它。”
苏辞书沉默许久,轻轻笑了,不再是那种让人心惊的淡笑,透着一丝暖意,“我一直都拿你当朋友,你多虑了。”
“甚好,甚好。”梦非寒笑着点点头,目光触及她腰上的佩剑,微微一顿,“这是龙鸣剑?”
“嗯。”
“传闻龙鸣凤隐本是一对,你这……”梦非寒抬头望见苏辞书目光猛然冰冷,也猜到了几分,心里微微一痛,“我听说凤栖他……”
苏辞书轻轻抚摸着剑身,冷漠渐渐转为倔强,“我相信他没有死,他只是……躲着我罢了。”
梦非寒莞尔一笑,释然。
到了碧水山庄,已是晌午,租下大船一只,一行人边看湖上风景,边吃菜喝酒,不亦乐乎。琴音靡靡,笛音裊裊,回荡在行舟碧水之上,令人心旷神怡。
租船游玩的人不在少数,有的与他们的船并肩而行,互相之间还打打招呼。多是女子抛头露面,见到梦非寒都要调侃上一番,还有一个女人直接扬言要娶他回去,弄得大伙忍不住笑成一片。
开船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让我们叫她阿桂姐,长得很壮,听她说她曾经是一个水手,随商出海,二十九岁那年遇到了一次暴风雨,船被卷走了,她是唯一一个幸存者,抱着浮木飘了三天才被过往的船只救起,因此伤了腿筋,再也不能下水了,这才做起了船夫。
阿桂姐很健谈,有问必答,对蜀天国的风俗习惯等都谈了很多,还有海上的一些趣事,和一些游水的技巧,大家都听的很入迷。
饭吃到最后渐渐凉了,众人就没怎么动筷子了,反而是对海上的一些东西有了兴趣。苏曼儿这时候又不知从哪儿拖出一张渔网,说要教大家捕鱼,网洒出去后,在众人的帮助下终于把鱼捕了上来。
鱼不多,却很肥美,苏曼儿挑了几只出来命人洗尽切片,撤走了饭菜,摆上一锅红艷艷的东西,锅放在有洞的桌子上,桌子下架了炉子,火烧的正旺。锅里的东西不多时就煮的沸腾开了,大家这才瞧清了锅里的东西,其实就是一锅麻辣汤。
苏辞书看着苏曼儿不说话,等她卖完关子。
冯肖说:“我从未吃过这种东西。”
秋逢生说:“我见过宫里的御厨用这种汤煮鱼,可没听说过下面要放炉子啊。”
这时候梦非寒摇摇扇子,笑得有些深不可测,“是火锅,边煮边吃。”
苏曼儿一弹手指,道:“宾果!”拍拍手,便有人将切好的鱼片分别摆在每人面前。
筷子夹起鱼片,放到锅中烫一下,再蘸一点作料,鱼片出乎意料的鲜美。众人都围着炉子,在这微微有些寒冷的冬季吃鱼片,全身都暖洋洋的。
蜀天的冬季算是比较暖和的,和大渝一样,可是今年比往年出乎意料的冷,甚至也同大渝一样下过雪,许久都不见暖和。都说今年大雪,来年多灾,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知不觉夜就深了,冯肖和秋逢生先后辞去,苏曼儿也找了个借口走了,苏辞书和梦非寒带来的侍卫丫鬟都候在外边,船仓里一时间就余下了他们二人,相顾无言。
“喝些酒吧,暖暖身子。”梦非寒为苏辞书倒上了一杯酒,轻轻推到了她面前。
苏辞书也明白他是因为知道自己体寒,才这般说的,于是端起酒杯喝尽,依旧有些漫不经心,“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不习惯你这样拐弯抹角。”
梦非寒摇头笑了,“我也不习惯你这般安静……以前你总是爱说话,我就觉得你这姑娘特聒噪,现在你不说话我反倒觉得不习惯了……”
谈及以前的事情,苏辞书也微微笑了,“那时还打算帮苏曼儿拐骗你来着,没话硬是找话说,谁知道你这人油盐不进,还反倒嫌我聒噪。”
梦非寒笑了一会儿,又渐渐染上了一抹惆怅,“可是没想到啊……”没想到,到最后最不舍的反而是自己。
“在同阳城的那段日子,真好……”苏辞书又一口喝尽杯中的酒,勾起了嘴角,却是有些自嘲。一切事情的开端,似乎都是从同阳城那时开始的。
凛天下蛊,五鬼追杀,凤栖中毒,那些看似零散的东西,最终渐渐发展成了一团,将她的生活翻天覆地,几乎毁灭掉。
恨吗?她不恨任何人,只恨天。
她所遭受的一切苦难,都是命中注定,她挣扎不掉,到最后鲜血淋漓,渐渐麻木,唯有顺应天命。
“我至今都能想起你以前倔强的模样,那种逆天的自信,像阳光一样吸引着人。”梦非寒静静地看着她,“我不希望你恨。”
苏辞书淡淡地笑,“我不恨任何人。”
“不,你恨命运。”
手指微微一颤,有些粗糙的指腹反覆摩擦着茶杯。
“我希望你不要恨,既然上天给你的命运不公,为什么不试图反抗?”
“反抗?”她痴痴地笑,“我一直在反抗啊,可结果如何?死的死,走的走,伤的伤,我反抗之后剩下什么了?我到现在除了这条烂命什么都不剩,为何还要怕上天的不公?”
梦非寒眼中的痛色越来越浓,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将她的碎发,拂到耳后,温柔地对她说:“你还活着。既然活着,就要比任何人都活得精彩。”
苏辞书看着他的眼睛,有些失神,“可是我连这条烂命都快没有了……”
梦非寒眼眸猛的一震。
“你知道吗?我梦到的东西都会变成现实,不管是昱昕还是凤栖,就连姨娘、傅渊、催红的死,梦里都会提前有预示……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自欺欺人,以为它只是我太过在乎而生出的不存在的东西,以为不去相信它就不会变成真……”苏辞书定定地看着杯中酒,指尖在颤抖,“可是每一次都成了真……近来我又梦到了自己死期将至,反覆梦,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都要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