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苏辞书负手而立,一身精致的锦色衣袍披在她窄窄的肩头上,头发随意地束紧,面色微微有些病态,那淡淡的神情却是不威而怒。她转身看了齐安一眼,淡淡的一瞥,看的人惊心动魄,“齐公公请回吧,我有伤在身,不方便接待。”
齐安瞪大了眼睛,瞧着她上上下下活蹦乱跳的模样,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指着她的手一直颤抖,“你!你这哪是有伤在身……你,分明是借口!”
苏辞书见状笑了笑,挑了挑眉,“怎么?这可是皇上的旨意,我可是奉旨养伤一月,齐公公有异议吗?还是说你对皇上有意见?”
齐安瞬时脸色一变,“你不要危言耸听!像你这种人我见的多了!你!你……”说了半天,他的手还在抖,翘着兰花指,模样好不滑稽。
苏辞书嗤笑一声,转身拂袖离去,“齐公公还是请回吧。”
“哼,我一定会将这件事上报给二公主!你蔑视皇族,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苏辞书幽幽地看着他,轻轻开口:“齐公公言重了。我这蔑视的是二公主,您这蔑视的可是皇上啊。”
齐安大怒,一拂衣袖,带着自己的人怒气冲冲地离去。
“人前耍威风,还不是朝廷的走狗……”苏辞书嗤笑一声,窝回自己的椅子。转目间,她瞧见了靠在窗台上的傅渊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笑容一僵。想必刚才的事他也听见了,苏辞书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正在这时,谢图南大步跨了进来,大声道:“刚才齐安来做什么?”
傅渊冷不丁地将窗户关上。苏辞书无辜地摸了摸鼻子,“上门提亲。”
“提亲?”谢图南脸色瞬时一变,连忙抓住她问道:“是不是父皇要把谁嫁给你?”
苏辞书莫名其妙地看了他几眼,“你没发烧吧?您那父皇对我都这种态度了,还可能对我这么好?”
谢图南满眼复杂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是傅渊。都离开五六年了,你家那公主还心心念念着他。”苏辞书翻了个身,换个姿势又接着说:“这么好的归属,你说他干嘛不嫁啊?还让我替他挡了,弄得我里外不是人。”
这时候,谢图南无良地坏笑道:“我那姐姐可是受尽恩宠,她要的从小到大就没有得不到过。”
苏辞书脸色微变,认真地坐了起来,“你是说真的?”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有苏锦,估计皇位都得传给她。父皇是肯定不会把她嫁给别人的,但是这么多年她又一直没有看得上眼的人。苏綉今年都二十岁了,父皇比谁都着急她的婚事,她要娶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苏辞书眉头越皱越深,她盯着那扇禁闭的窗户,想象着他隐忍的神情,和不屈的高傲,心里忍不住泛疼。
“苏辞书,你发什么呆?”
指节狠狠地敲在苏辞书额头上,将她猛地敲醒,她慌乱地抬起一双眼睛,直直对上谢图南幽深的瞳孔。
“啪”,房间里传来杯子落地的声音。苏辞书慌忙地起身,一个箭步冲进房间里。杯子的碎片落了满地,茶水溅开,那个一身清冷的人,就那样颤巍巍地扶住桌角,弓着瘦弱的身体,拚命捂住嘴低声地咳嗽,手指间落下触目惊心的红。
苏辞书瞬时一震,她看着那个她曾经护若至宝的人,如今生命垂危,她还有什么好顾虑的?难道就因为脑袋里一些残缺不全的画面,就扼杀掉他余下不过一月的人生吗?
苏辞书缓缓朝他走过去,每一步都象是落在了心尖上一样疼。心里那个最深处的角落,抽搐一般地疼痛,叫嚣着:不要过去!
“谢图南,去叫柳上卿过来。”
谢图南瞪了她几眼,再瞧着傅渊那奄奄一息的模样,也就任劳任怨地去了。
“楚风呢?”
苏辞书伸手扶他,却被他用尽全身力气推开,瘦弱的身体摇摇晃晃着,苏辞书不忍心,又去搀住他。
“我让他去买东西了……”傅渊倔强地抿唇,视线落在别处,又不发一语。
苏辞书扶他到床边上,又亲自取了杯子给他倒了茶,地上的碎片也让丫鬟给清扫了,苏辞书在房间里踌躇许久,心里百般滋味,又不知从何开口。
“你回去吧,一会儿楚风回来了,自会照顾我。”傅渊轻轻闭上眼睛,神情淡漠,不染纤尘。
苏辞书欲言又止,愣愣地看了他半晌,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他消瘦的侧脸,她感觉到他在颤抖,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过几年时间,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傅渊依旧紧闭着眼睛,面色有些病态的苍白。
苏辞书淡淡地笑了笑,伸手又抚上了他的眼睛,轻轻凑到他耳边说:“傅渊,我明天娶你好不好?”
傅渊浑身一震,他睁开复杂的眼睛,里边的寒冷被击得溃不成军。
“你说好不好?”她叹了一口气,伸手将他抱在怀里。
傅渊挣扎着推开她,连声音都在颤抖,“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这不是同情。”苏辞书不顾他的推阻,用力抱住他,闭上了眼睛,“是心痛。你还记得当年的那件事吗?不管是同情也好,爱情也罢,我只是不想在自己的生命里再留下遗憾。”
傅渊失神地望着上面,眼角渐渐湿润,落下了一颗滚烫的泪,划过他消瘦的脸庞。
不管是同情也好,爱情也罢,他也只是……不想留下遗憾。
他伸手紧紧回抱着她,那颗漂泊激荡的心,终于是落下了归宿。
房门外,柳上卿失魂落魄地后退了一步,漂亮的脸上勾起嘲讽的笑,“你们就是让我来看这些?”他猛地将手中的药箱砸在地上,砸成碎片,指着门里的人怒吼:“老子治好了他,谁又来管我死活!”他愤怒地转身,不要命地跑出去。
谢图南亦是震惊地看着屋子里的人,对上苏辞书冷漠的目光,心里就象是被人拿刀划开了一刀,一直滴血。
“呵……”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满眼狼狈地看着她,“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对你好都是应该的,不求回报?”
苏辞书愣愣地看着他,情不自禁地站起来,却被傅渊一把抓住了手臂,抓得那么紧。谢图南转身走了,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象是遗失了什么,再也找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