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的月亮格外圆。小河边，一排排的杨柳随风而动，搔首弄姿，柔软的枝条不断地扬起，诉说着那纤柔而蓬勃的生命力。河中映出月亮的倩影，大如玉盘，如珠如玉，水波荡漾，又恍若幻影。
桥头石碑旁坐了个身形娇小的女子，在冷风中缩成一团。她出神地盯着水中的月亮，满眼迷茫之色。再次叹了口气，拉紧身上的衣服，企图将自己掩藏。偌大的天地，她彷彿连一个容身之处都找不到。
熟悉的清香扑鼻，她回了神，却又醉在了那丝丝暖意之中。温暖的长袍披到她窄小的肩头，将她的身体全部裹进去，挡住冷风的侵蚀。那一刻，她真的感觉到了温暖。鼻尖发酸，她差点哭了出来。还好苏图南还在，所有的困难都不再是困难。
“回去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淡淡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可她分明听出了关心。
花天久拚命咬唇，忍住想哭的冲动。垂下头，不愿被他瞧见自己的狼狈。
“想哭就哭，哭完了就跟我回去。”宽大的手掌落在她头顶，宠溺地揉了揉，他的身上彷彿天生就有一股驱走冷意的力量。
可也正是他的宠溺，让花天久痛苦不堪。她在他心里是特别的，她知道，可在他心里她就是个任性妄为、胆大包天的妹妹，她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特别……
“我不回去！”她失控地吼着，狠狠把肩上的长袍扔到苏图南身上，任性的跑开，带走所有的不堪。
“小天！”苏图南翻个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力道不大，却无论花天久如何挣扎，也逃不开。他腰间的配剑晃动着，散发着冷冷的寒光，那深沉的夜，一如他深沉的双眼。
“小天，你总是让人不省心。”他轻轻将她拉回来，捡起地上的长袍，再次披到她肩头，裹紧。他的表情看不出一丝喜怒，可她分明感觉到了冷意。
有时候，她真的好像任性的知道他对她忍耐的界限在哪里，可是又怕一旦触碰，就再也不能回去。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她一面伤害着，又一面讨好着……苏图南说的对，她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人。
“跟我回去。”苏图南二话不说，直接拉着她往回走，态度毋庸置疑。
“我不回去！”花天久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拚命反抗，大声吼到：“回哪去？回花城，还是那个什么狗屁凤来仪！”
苏图南微微一愣，手下的忽然松了几分。他叹了口气，别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形成一片迷朔的光影，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小天，现实就摆在你面前，不管你有多不甘，都只能顺应。”
“难道连发泄都不可以吗！就因为那什么狗屁现实，我就活该被那王八蛋骑到头上！你让我怎么顺应？我做不到！做不到！”花天久拚命的拍打着苏图南，可他却怎么也不肯松手。眼泪一瞬决堤，一颗一颗的砸到地上，她猛的扑倒苏图南怀里，哭的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月白色的长袍滑倒地上，苏图南却没有察觉。他望着怀里的人，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他习以为常的事，却能让她哭的这般绝望。是这世间确实太残酷了？还是他的心太冷了？纤细的手指几次举起，却终是没有勇气拍上她的肩。他和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五年之约一过，就不该再有什么牵连……可他还是忍不住一而再地插足她的生活……真的够了，他快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哭的累了，花天久用力擦去眼泪，把眼睛擦的通红，一瞪起来，更是滑稽十足。她拉扯着苏图南的衣袖，闷声说道：“是你让我哭的，不许骂我脏。”
“好。”他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一点也不介意她弄脏了自己的衣服。他爱干净，十分的怕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她厌恶不起来。苏图南沉下眼色，勾人的凤眼一闪而过对未知的迷茫。
“那个王八蛋，让他去算计好了。本小姐才不跟这种小人计较……”她吸了吸鼻子，张口就骂，可骂着骂着声音就低下去了，眼中闪过倔强和不甘，“他凭什么那么对催红，他有本事就冲我我来，别玩阴的……”
苏图南叹了口气，一把揽住她的头，按到自己怀里，阻止她再破口大骂。
花天久这时才安静了下来，她靠在他的胸口之上一语不发，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缓缓地，她象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双手颤抖着环上了苏图南的腰，抱紧，狠狠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象是一只脱水的鱼，渴望着雨露。
苏图南微微皱了下眉，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她缓缓地，轻轻的，卑微地说着，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小心翼翼，“我不会再任性，不会再惹你生气，我都可以改的……”
苏图南瞬时变了脸色，猛的一把将她推开，连退数步，满脸震惊，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自己会因为她的话……心跳加速。
“苏图南……”花天久狼狈的跌到地上，小脸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她不屈的抬高头，倔强地咬紧唇，继续道：“这是最后一次了……”她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勇气，被他再推开一次……
苏图南转过身，将单薄的后背对着她，呼吸一深一浅，乱成一团。他微曲着背，垂下头，半晌之后才冷静地说道：“收回这句话，我可以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话一出口，他瞬时感觉全身无力。
“你……”花天久痛苦的看着他，连退了好几步，一脸惨白，“啪”地一声摔倒在地。她狼狈地爬起来，不管不顾地逃开。她花天久，竟再一次懦弱地逃了……
无力的垂下手臂，苏图南失魂落魄地站着，感觉心里空了一块，痛痛的。风抚过柳树，落叶，盘旋，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