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幻化出巨大的身影,毛发耸然,双目赤红,凶神恶煞地露出利齿,利爪一踏,掀起白雪滚滚,黑衣人惧怕于它的妖力,皆不敢贸然往前。
黑衣人退后,然后迅速形成一个包围圈,摆法布阵,而后铺天盖地的真气凝成银针,全部刺入白狐的身体。白狐仰天咆哮,狂躁地掀起雪尘,反抗之下,那根根白毛里竟是渗出了血丝。
月采茵忽然像触电了一般,全身抽搐了起来,脸色瞬时苍白,疼得忍不住叫喊:“是夙蛊!是夙蛊!”
花震南一震,用力将她抱紧,当年的一幕幕在他眼前浮现,鞭策他的灵魂,他才惊觉人生做错了太多的事情。
“姐姐……当年姐姐也是这样死去的吗?”她痛苦地掐住花震南的肩膀,疼得浑身发冷,就象是有一把刀,在刮她的骨头,“好疼……我终于……也尝到姐姐当初的痛了,啊……可是为什么,她那么爱你,你还是下得了手……”
“我不知道。”花震南痛苦地埋下头。
“姐姐那么高傲的人,她一定到死都没有求过你……”
“有,她有。她求我替她照顾好小久。”话说到最后,花震南也哽咽了。
“呵呵,姐姐根本就不怪你……”月采茵眼角划下两行清泪,“你抽她神脉的时候,她一定绝望到恨不得立刻死去……可你为什么……”
“我没有!”花震南低低地嘶吼,喉咙里发出他破碎的声音,“她生下小久那日,天显异象,雷鸣电闪不断,乌云就围绕在将军府上头,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般吓人的雷电,就像要将天地劈开一样……她就那样静静地躺在了哪里,然后她的异妖之灵忽然化为了一团白光,进入了小久的身体。我冲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月采茵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不是你……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我恨你……”
“我……咳咳……我被仇恨冲昏了头脑,那时候确实动了杀机,我这样的人不值得被原谅……”
黑衣人布下天罗地网,将白狐困在中间,以白钉钉住它的四掌,将它巨大的身体困死在其中。白狐发出最后的嘶吼,白色的毛发已经不再光鲜明亮,渐渐失去色彩,暗淡无光它拚命与身体上的密网抗争,努力护住它身下的主人。
花震南抱着月采茵已经没了生息的身体,双目无神,只是低低地呢喃着:“皇上要除花家,又怎么会放过你呢……一起死了也好,以前的那些恩恩怨怨的,都让它去了吧……”
余下不多的黑衣人,最终斩杀了白狐,白狐的身体爆开,化为了无数的光片,随风散去,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残余的黑衣人开始向两人逼近。
忽然黑暗之中闪过一道黑影,快如闪电,游走在余下的黑衣人之间,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些黑衣人皆被抹了脖子,悄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
黑影,最终落在了花震南跟前,是一个年纪三十岁左右的人,散乱着着头发,不修边幅,腰间别着一个酒葫芦,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一副醉醺醺的模样。
他朝花震南走过去,看清了他怀里人容颜的时候,忽然全身一震,后退一步,险些栽倒在地,“我还是来晚了吗……”
花震南抬起已经浑浊不堪的眼睛,看了他许久,才轻轻呢喃了一声:“逍遥。”
逍遥一言不发地看着,那眼中的腥风血雨沉淀地太深沉。他插好手中的剑,从花震南手中抱起月采茵,然后转身在雪地里一步一步的离开。寒风呼啸,那背影似乎又孤寂了几分。
原来这天地间最残酷的寒冷,也冷不过一个人心死如灰。
花震南跌坐在地上,那眼中的最后的一丝清明也终于散去,只余下一片浑浊,“……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从风纪国出征后回程,她穿着绣花鞋追着我的马儿跑,连鞋子都跑掉了一只,她努力地伸手将一枝火红的石榴花递给我,说:『将军,我叫秋若水,我能跟你说句话吗?』她一身清冷的衣衫,衬出她的笑靥如花,比那天际的晚霞还要美上几分……”
一地的鲜血,一地的横尸,大雪埋葬了一切肮脏,却埋不了那寒夜的孤寂。寒风呼啸之下,空旷的雪地里,唯有他一人低声呢喃,回响在天地间,一场浮华落尽了。
次日清晨,苏破晓,一丝丝的阳光洒进了将军府,温暖着寒风过后的庭院,融化了屋檐之上的冰雪,落下一片晶莹。
房门外,谢图南焦躁不安地踱步,几次想要冲进去屋子里去,又握紧了拳,深深忍住。他的身上还带着没来得及清理的血迹,风尘仆仆。他带着受伤苏辞书连夜赶路,整整一天一夜,才强撑着回来了。
握拳,狠狠地一拳砸在墙上。他当时听到她被重伤的消息,几乎连心都要跳出来了,策马扬鞭,他几乎是不要命地赶去边疆,一路上都在懊恼自己为什么要早早地离开,也更是懊恼栖梧凤为什么保护不了她。
没有人知道,当他从那个蒙面的白衣女子手中接过只剩下半条命的她时,连杀人的冲动都有了。他不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惨死那么多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几千将士悄无声息的死了,竟没有人知道内幕,更不知道那白衣女子为什么要对他说栖梧凤死了,尸体也被瓴宫的人带走了,那个人那么厉害,又怎么可能死呢?一切的谜团,一切的秘密,对他来说都抵不上她一人安危重要。
从回来开始,柳上卿已经进去一夜了。房间里边安安静静的,不知道是死是活。谢图南强忍住想冲进去的冲动,在煎熬中等待着,强行平息下内心的狂风暴雨。如果让他知道是谁伤她,他定要将他挫骨扬灰。
“吱——”,门终于被打开了,柳上卿一脸倦容地走出来,眼中布满了根根血丝,昔日的风华尽失。他摇晃着走了两步,纤细的身体彷彿摇摇欲坠,他抬手轻轻扶住木门,嘴角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她已经没事了。”
话一说完,他顺着木门直直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