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抽出凤隐剑,一道寒光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照亮了苏图南面无表情的侧脸。
浮梦撇了撇嘴,“你爹爹今天回程,你怎么不去送他?还有柳上卿……”
“噌——”,长剑猛得拔出,剑气劈开了面前的桌子。苏图南冷冷的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底的杀气让浮梦完全说不出话来。
她装回长剑,盖上箱子,一言不发地出去。
浮梦看的一头雾水,忍不住捎捎脑袋,“这好好的又怎么了……一群怪人。”
回程。没有丝毫的喜悦,死气腾腾,就象是例行公事,该怎么准备就怎么准备,准备好了就出发。
马车起行,就象是败落的军队回程那般凄凉。想爹爹一生骁勇善战,创下无数个不败的神话,如今竟落得个这般下场。
不是君王无情,而是世事无常。
独自站在城墙最高处,旁边的军旗迎风猎猎作响,苏图南远远看着那一切,眼中是一望无际的平静。风吹起她的长发,彩色的衣衫已经换成了白色,在风中翩翩舞动,宁静安详。
她淡淡的将视线投到柳上卿身上,无嗔无怨,有的只是平静,已经超脱了世俗。
那一瞬间柳上卿象是感应到了什么,他猛的拉住马绳回头,望着她忽然扬唇灿烂一笑,然后说了三个字:我等你。
等?苏图南只是笑了笑,转开了头,望着军旗不发一语。那眼中的沧桑,彷彿经历了沧海桑田的变化。
风吹动着她的长发,却无法将她的思恋带走……
哎,凤栖啊,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一走,我的生活便乱的不像样子了啊……
瓴宫。寒冰之池,那是个极其寒冷的地方。
寒水包裹着白皙细腻的肌肤,水波轻轻晃动,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挥洒在他裸露的皮肤上,白胜雪。长长的头发搭在身后,在水中晕成一片,柔柔游动,黑如墨。
白与黑形成鲜明对比,冲击着视线,那个寒水中的人依旧一动不动。他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好久了。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落在一片阴影,挺拔的鼻梁溢满了汗珠,晶莹一片,殷红的唇好似抹了鲜血,妖娆动人,浑身散发着一股淡然的气息。
秋水为神,花为骨。说的也就是他了。
唇间忽然发出痛苦的呻吟,他缓缓往上站了些,轻轻喘着粗气。池水荡开了他身后的长发,露出后背触目惊心的伤口,红紫一片。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凝紫含快步跑向寒冰池,还未走进一分,就被凤栖冷冰冰地喝退:“出去。”
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我帮你带了葯,寒冰水虽然疗伤极快,但是我怕你身体受不了,落下顽疾……”
“不用了。”凤栖淡淡地拒绝,又往寒池中浸了一下,疲惫地闭上双目。
“梧凤,你不要再仵逆梦姨了,你斗不过她的,我看得出她最近动了杀意,一定不会放过你。就待在瓴宫不好吗?你若不愿娶我,不娶便是了,只要你好好的……”凝紫含垂下头,花容月貌,满脸的落寞。
凤栖叹了口气,“你不懂。我答应了她的,一定要做到。这瓴宫我非离开不可。”
“你这又是何苦。”凝紫含咬了嘴唇,声音轻轻发抖,“你就是为她死在了这里,她也不会知道分毫,只当你又骗了她一次,转眼又嫁了别人。”
凤栖微微锁了眉,又轻轻开口:“那很好,如果我死了,就让她以为我又负了她,以后也好安心过日子。”
凝紫含的脸色微微苍白,“梧凤……你最近没有出瓴宫,你不知道她……”
“她怎么了?”
“她去了南域边疆,替代了花镇南的位置,讨伐季太子……”
“我都猜到了。”
“可是这场仗若是胜了,她回程便要嫁给东方旭为妻。”
凤眼猛的睁开,射出一道冷寒的光。他忽然沉了声音:“紫含,我要离开瓴宫的事,梦姨怎么说。”
凝紫含半晌哑口无言,忍得红了眼眶,“我竟不知道她对你居然有这么重要,就是为她死,也不在乎吗?”
“紫含,我现在不想再跟你解释这个问题。”凤栖摇了摇头,又疲惫的闭上了眼,“东方锦那边动态如何了?”
凝紫含勉强扯了一抹笑,却是有些自嘲,“他近期在暗中收买高手,甚至不惜离宫亲自拜访御剑山庄。”
“御剑山庄……”凤栖思索了一下,“听说御剑山庄有一个高手叫弈无情?”
“是。他这次离宫正是为了弈无情。”凝紫含凝了凝神,“还要继续监视吗?”
“继续。我猜测他的下一步目标就是花府的亲兵了,你留点神。”
凝紫含瞬时变了脸色,“你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她!”
凤栖抿了唇,不再说话。
“你不要再像骗傻瓜一样骗我了。”
“紫含,我不想骗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总是不知不觉地就去留意这些事情,以前在花府做管家,我还可以骗自己是为了花府,可是现在我骗不下去了……”
“你……你真的爱上她了……”
“我可能是真的爱上她了……”
良久的沉默,窒息一般地疼痛。
凝紫含的脸色越发的苍白,“如果让梦姨知道了,如果让梦姨知道了……她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知道……”凤栖痛苦地伸手抓住自己的头发,用力地扯,“所以我必须尽快脱离瓴宫,在她发现之前。”
“梧凤,你知不知道我来的时候梦姨跟我说了什么吗?她说你要脱离瓴宫可以,必须自废武功。”
凤栖猛的抬头,那双漂亮的凤眼中一闪而过迷茫。
“你曾经跟我说过你的武功就是你的命,你追求了一辈子的武功……要你废武功不就是要你的命吗?”
颤抖着伸出双手,纤长白皙,那些曾经的伤口早就在他身上留不下印记。有人曾跟他说过,武学的最高境界就是可以活血生肌,他如今确实也做到了……
“梧凤,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到底值不值得。”凝紫含说完这些话,已是泪流满面,她从怀中掏出药瓶轻轻放在脚边,“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脚步声一点点离去,那留下的震撼却在凤栖脑海里盘成了毒蛇,怎么也除不去。
他追求了二十多年的无上武学,如今一夕间便要他毁于一旦,他如何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