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人院,院长办公室内。
“两个大活人就这么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被掉包了?你瞧瞧你干的这都叫什么事,你让我怎么跟人家属交代。”郭墨一巴掌拍在了办公桌上,吓的袁为名一激灵,“我真是瞎了眼,当初选你当院长。”
“郭老,您先消消气,消消气,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这只听说过狸猫换太子,谁知道还会有人来疯人院做这种冒名顶替的事。”袁为名知道郭墨正在气头上,自己怎么解释也没用,干脆把锅甩在那帮可恨的“人贩子”身上。
“哼,狸猫换太子,你要知道他们两个人可是为了我国的考古事业才变成那样子的。你说人疯了就疯了吧,只要在治疗起码有个盼头,现在倒好,连人都不见了,你让我怎么交代。”郭墨气的直咬牙。
“郭老,都是我的疏忽,您别激动,我已经让人去查了。”袁为名赶紧认错,瞅了一眼胡力,示意让他帮自己解围。
虽然这袁为名平日里油腔滑调,一个成天阿谀奉承的老油条,但好歹也没犯什么原则性上的错误。胡力见郭墨数落的差不多了,便劝他冷静一些,不要气坏了身体,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搞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既然连胡力这样的小辈都开口了,郭墨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加上还有其他几名医护人员在办公室,自己总不能一点形象不顾,这样会让人觉得他在倚老卖老。
“院长,查到了。”一名安保人员跑了过来。
“快说。”袁为名催促道。
“是,这是从档案室找到的登记表。”那名保安拿出一份尘封已久的档案袋,将上面的灰尘抖落干净,“我们查阅了十年前所有的登记表,有这么厚一沓,可不容易啊,费了老大劲了。院长,兄弟们这回...”
“咳咳~说重点!叫同志!一个个跟特么谁学的这坏毛病。”袁为名看了看郭墨的脸色,及时打断喋喋不休的手下。
“噢,我们查阅了十年前所有的登记表,均无发现可疑人员出入。直到我们找到了这一页,接连一个多礼拜,这个人的名字频繁的出现上面。”保安说完将手上的那张登记表递给了袁为名。
“行了,去忙吧。”袁为名接过登记表,将它恭敬的递给了郭墨,“郭老,给。”
“放桌上就行了,我能看见。”郭墨现在是越看他越窝火,“你们先出去吧,对了,这件事可千万别传出去,我丢不起这个人。”
袁为名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再待下去这老家伙指不定又得说什么难听的话呢,再一激动给自己这个院长头衔撤下来可就完蛋了,自个妻儿老小一大家子可都指望着他过活呢,当下灰溜溜的离开了。
“给,你也看看。”郭墨仔细查看后,将手中的登记表递给了胡力。
胡力点了点头,接过纸张早已泛黄的登记表,仔细查阅了一遍,发现登记表的最后几页接连出现了周凌这个名字。
根据登记表上记录显示,1998年7月8号到14号。
一个叫周凌的家伙接连一个礼拜频繁的出入疯人院,且登记的时间都是在晚上的十点左右。
胡力眉头紧皱,他尝试着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可是98年那会他还是个屁事不懂的孩子,那时这家疯人院他听都没听说过,更别说有什么了解了。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那就是王学军和李超两人,是早在十年前就被人替换掉了。
“98年那会儿,这里已经建造了有七八年了,但那时由于管理上没有现在这么规范,所以在家属探访的时间上也没有具体要求,一般都是在晚上十一点左右才熄灯闭院。”郭墨抽着烟,来回的在房间内踱步,像极了一名私家侦探,“换句话说,正是由于当年不规范的管理制度,才造成了老李和老王两人无故失踪,说到底还是我的疏忽呀。”
“如果那时候也有监控就好了,这样就能够知道究竟是不是这个叫作周凌的家伙把两位专家带走了。”胡力顺着郭墨的思路,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不过即使当时有监控录像,也无法保存十年之久。但是我很好奇,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从这里带走两个疯子?”
“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是他们自己心甘情愿的走出去的呢?”郭墨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胡力正准备提出疑问,却被一则电话给打断了,电话是宋财那个家伙打来的,让他赶紧回财力斋,因为那天出现的守陵人来了,得知与自己父亲相识的人提前赴约,胡力当然顾不上无故消失的两个疯子,虽然他们也与自己的父亲有关,但是比起守陵人马回来说,从他们身上得到的信息简直少的可怜,更何况现在他们身在何处都不知道,权衡了一下胡力还是决定先回去,毕竟这种关于人口失踪的事,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与郭墨辞别后,胡力便马不停蹄的赶回财力斋,面对突如其来的失踪事件,郭墨并没有第一时间报警,毕竟这是一家私立医院,多少要顾及一些名誉。待胡力走后,郭墨把袁为名一行管理人员召集了起来,开了一个紧急会议,义正言辞的让他们查清那份登记表上叫周凌的那个人,还有那两名出现在1944号病房陌生男子的身份,否则全部卷铺盖走人,要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其中的责任不是他郭墨一个人能够承担的起的。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人嘛,都是有着一颗幸灾乐祸的心理,谁都不愿意看到别人比自己好,但一见到对方遭殃了或是落了难,那可不得好好给你宣传一下。
现在这个年头,狗咬人早已不是什么新闻了,人咬狗才是新闻,而且还是大新闻。
这不,王学军和李超两个人无故消失的事,不知怎么就在疯人院里传开了,现在弄的是路人皆知。
甚至还传出了一个全新的版本,说是王学军两个人在X区发现了什么宝藏,后来被某个组织的人盯上了,为了摆脱他们才不得已装疯躲进医院,等风头过去了。两个人再悄悄逃离,出去寻找那墓中的宝藏,说不定现在已经出国移民,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常言道,人言可畏,便是如此了。
当地时间,晚上十九点整。
住院部十九楼的T形走廊上,两个男人正推着小推车闲庭信步般的边走边聊,他们穿着整洁的白色工作服,胸口上面印着‘GM精神护理’几个字样,但从两个人走路的姿势看,他们更像是准备前往手术室主刀的主治医生,极具资深范。
推车一共上下两层,上面一层摆放着十多瓶还未注射的棕榈酸帕利哌酮注射剂和一些瓶装的汀类药物。下面则放着一些使用过的医疗垃圾,袋口已经用医疗专用的封口扎带给扎紧了,看样子两个人对这份工作已经相当熟练了。
推车上的两种药物是给急性期的重症患者或处于稳定期的患者使用的,这里的病多数都在持续的稳定治疗期内,几乎每个人都注射这种药物十多年了。
一旦打上这种注射剂,患者的焦躁情绪就会平复下来,变得与常人无异。但不能使用过量,否则会导致心脏骤停。
他们手拿电棍敲打着每一间病房的金属门框,伴随着阵阵敲击声,此时的病房看起来更像是监狱里的牢房。
片刻后,里边的病人缓缓伸出一只胳膊,配合他们把注射剂打完。不是听话,而是害怕,那根瞬间能够产生四万伏高压的玩意儿,他们绝对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一瘦一胖的两名“主治医生”,推着小车懒散的走到最后一间病房门口,他们不约而同的抬头看着上面的数字——1942。
“哎,你说没逃走的那个家伙会不会也是在装疯?”那胖子探出粗壮的脖子透过玻璃门窗向内张望。
“切,装疯?”另一名贼头贼脑的瘦子语气满是轻蔑,他正在用手推着一支粗壮的注射管,将里边的空气排出,“就算里边关的是艾因思坦,打了十几年这玩意儿,我也能让他变成爱新觉罗。”
胖子听了‘嘿嘿嘿’的笑着表示赞同,随后用电棍敲打着房门。与先前病房里的病人无异,1942号病房内先后从里边伸出来三只胳膊,瘦子麻溜的擦拭、注射、止血。
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就完成了,两个人如释负重。今天的活儿算是彻底干完了,他们推着小车走到楼梯口抽着烟,等着疯人院的下班铃声。
而此时1942号病房内,谁也没有注意到其中有一个人的左右两只胳膊上,都有一个新鲜的针孔印记。这个人和另外一名冒名顶替的家伙,正兴趣盎然的看着王春用糖纸折着千纸鹤,此时的王春眼神当中平添了一份淡定与从容,仿佛换了个人似的,那种眼神疯子是装不出来的,只有从正常人身上才能看到。
不一会,王春便折出了两只千纸鹤,将它们分别送给他的两位老病友,在他们眼里这不仅仅是礼物,而是王春给他们的奖励,这种奖励并不是天天都有的,只有每次注射的时候才有。
十年来,一直如此,从未间断。如果你掀开两人的床板,你会发现几百只五颜六色的千纸鹤,还有其他一些手工做的小玩意儿,这些都是王春送给他们的奖励。
两个人捏着千纸鹤的翅膀,歪着头对准窗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那里才是能够让他们感到快乐的地方。
此时的王春也随着他的两位老朋友看向窗外,他眯着眼睛迎着窗外吹来的微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楼梯口,两名“主治医生”正在吞云吐雾,聊着一些劲爆的桃色话题,那名胖子再次发出‘嘿嘿嘿’的笑声,并不时的挪动自己肥硕的皮股,看了一下手中的电子表,离下班还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他告诉瘦子做好下班准备,两个人一前一后起身往打卡机方向走,这时胖子发现手上的香烟已经燃烧殆尽,他便随手将烟头丢在地上并低头用脚踩灭,也就是这么个简单的低头动作。
突然,他看见自己的身后无故多出来一双黑色的尖头皮鞋,抬头看了看走在前面的瘦子,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19层除了他俩没别人了,后面这人究竟是谁?不会是哪个病人从病房里跑出来了吧?再说了他也没见过这里有人穿过皮鞋,胖子刚要转身,准备开口质问来人,却不想一道寒光乍现。
‘噗通’一声,胖子连痛苦的表情都还没做出来便倒地不起,脖子上的鲜血汩汩而下。
‘叮铃铃~’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
当地时间,晚上二十点整。
住院部没有夜班,工作人员的作息时间都是早八晚八。因此到了晚上八点后,整个医院除了轻症病区有相关值班的工作人员外,其他楼层几乎没有人出入,作为封闭区的19层更不用说了。
然而,此时1942号病房外却站着一名陌生男子,穿着一件黑色风衣,脸上蒙着一个黑色口罩,即使如此也掩盖不住他身上的杀气。
很快,一只手缓缓从门窗内伸了出来。
那人连看也没看,右手猛的一挥,那只上面针孔都还没结痂的胳膊就掉落在了地上。
由于之前注射剂的作用,断手的疼痛感来的比较迟缓,因此里边的人并没有发出痛苦的呐喊,只是抬着半截胳膊好奇的看着它,可惜还没等他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门被推开了。
房间内,已经闯进来了一个人,那人没有任何犹豫,看起来十分随意的挥动了几下手中的利器,病房内的三个人,倒下了两个。
此刻!
无论是1942号病房内,还是鲜血淋漓的楼梯口,全部都是死一般的沉寂,整个19层楼的每个角落都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动手吧。”说话的正是王春,他的眼神仍然无比淡定,一点也看不出恐惧,语速十分的缓慢。
说完这句话便含着热泪,紧紧的闭上了双眼,没有一丝留恋。
一把遍布着菱形花纹,上面雕有两方一圆的短匕,躲进了小丑帽子模样般的刀鞘里,纵使如此也盖不住它的锋芒,就像闯入者的那双眼睛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那人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做任何停留,更没有流露出任何多余的表情,踏着尚有余温的尸体悄然离开。
仿佛此行只为了看上王春一眼。
夜,永远是无尽的黑暗与冰冷。
楼梯口和1942号病房内,两处白色瓷砖上的四具尸体和一只胳膊,早已经失去了体温。刚才那骇人的一幕犹如熄灭的白色荧光灯,被短暂的淹没在这个没有温度的疯人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