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你小妹出门买菜,被电瓶车撞了!
王食欲2025-08-31 19:582,320

  深夜的龙华汽车人才市场,车站外游荡着几个居无定所的流浪汉。在深圳,这些在汽车站外打地铺的人,不能说是“流浪汉”。他们有个统一的名字,叫“三和大神”。但随着三和人才市场的拆除重建,三和大神们也从原先的人才市场流浪到了龙华汽车站外。车站附近,小旅馆、小餐厅遍地开花。5块钱的清汤挂面,15块钱一晚的“挂壁房”……主打一个性价比。

  看着小旅馆门口喝得醉醺醺的流浪汉,小青心里打起了鼓。阿湘不会是想让她住这里吧?

  好在,阿湘左拐右拐,带姐妹俩去了汽车站附近的一个老社区。她轻车熟路地穿过老社区复杂的通道,来到一扇单元门前。只见她猛地狠狠一拽单元门,那扇需要输密码才能进的防盗门居然被她硬生生拽开了。三人爬了五层楼,来到一个半敞着的房门前。小青往房间里一瞥,里面摆着十几个架子床,住的全是年轻女孩子。她们看起来和小青小白并无不同,一样皮肤糟糕、美甲掉色、发型缺少高级理发店的打理,只是她们身上穿的衣服已经换成了大城市女孩爱穿的款式。

  “这些可都是深漂的老前辈。”阿湘告诉小青,“你多跟她们学着点。”

  阿湘带小青小白来的是一个“全女青旅”。在深圳,“青旅”可不是为了游客准备的,而是给那些刚来深圳没有落脚处也没有找到工作的年轻人打造的“合法群租房”。名义上叫“青旅”,实际上和那些汽车站附近的挂壁房没什么区别。当初阿湘刚来深圳的时候,也在这个青旅住过几天。这家全女青旅一共有三个卧室和一个客厅,客厅里摆着五张架子床,能睡十个人,三个卧室每间卧室有一个架子床,能睡两个人。最多的时候,青旅能住满16个人。16个女生共用一个卫生间,说实话,这里也干净不到哪去。

  青旅的管理员,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女生,她让小青管她叫明明姐。明明姐先前是做房地产中介的,这两年,深圳房价暴跌,甚至腰斩,不少家庭已经断供,地产中介这个生意越发不好做。明明姐也是在前同事的介绍下,入了家庭式青旅的“坑”。做这种青旅,就是要薄利多销。自己打扫卫生、自己做前台、自己做线上运营。拼死拼活一个月的收入才勉强有个七八千。明明姐本来梦想着做一个有很多年轻高知女性一起共建生活家园的客栈,但这里的定价,注定只能吸引那些社会底层的女性。

  “卧室里的床位是45块钱一个,客厅里的25块钱。”明明姐说,“你选一下要住哪里。续租的话提前三天跟我说,不然床位在网上卖出去了,你就得搬走。”

  小青带着妹妹在屋里转了一圈,客厅里挤满了人,打呼噜放屁的,给男朋友叽里呱啦打电话的,实在是没法休息。更何况,她不想让这些陌生人发现妹妹是个弱智。

  “卧室的床位,能便宜点吗?我们是两个人……”小青小心翼翼地跟明明姐沟通。

  明明姐一听到砍价,立刻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你们两个是未成年,没通知你们家长就不错了。要不是有阿湘做担保,你看我敢让你们住进来吗?”

  阿湘赶紧在一旁劝和:“卧室的床位贵是贵了点,但好在就你们姐俩住,安全,舒服。深圳机会多,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找到工作。”

  小青交了第一周的钱。630块房费,还有20块厨房使用费。她把行李放进卧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坐在塑料桌前记起了账。

  //收:戒指典当5000元

  //支:汽车票两张80元;火车票两张300元;肠粉40元;地铁票两张8元;电话卡120元;住宿费两人总计650元;

  //余:3802元

  来深圳的第一天,她就花了一千多块钱。小青感到毛骨悚然。这大城市果然像一台钞票粉碎机。剩下的三千多,小青不知道能不能熬到她找到工作的那天。

  深圳的工作确实比老家好找多了。满大街的餐厅、奶茶铺和便利店,都贴着招工信息。但小青走进去的任何一家,都像富康工厂一样,因为她不满十六周岁,把她退了回去。

  “孩子,你这年纪也太小了!这么小不读书,家里人怎么放心你出来哟!”一家重庆小面店的老板娘可怜她,让后厨打包了一份小面送给了小青。这就是小青今天的午餐了,即便她吃不惯川渝地区的辣,但她还是狼吞虎咽地把小面吃得一干二净。

  一周过去,小青依然没有找到工作。青旅里面的女孩换了一波又一波,大部分人都找到稳定的落脚处离开了,只剩下小青小白姐妹,还在徘徊。

  小青又开始记账了。

  //支:地铁卡55元;穿坏一双鞋换了新鞋68元;两人一周伙食费总计43元;小青找工作期间在外吃饭三顿共计41元;给妹妹买了半个西瓜19元;介绍工作中介公司骗走300元

  她看了看她和妹妹蜗居的这间小卧室,决定带着妹妹搬到客厅去。

  于是,她在支取那栏,又加了两行小字:第二周住宿费350元,厨房使用费20元。

  //余:2906元

  巨大的焦虑感几乎淹没了小青。如果按照这个速度花钱,她和小白还能在深圳“苟活”几周呢?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一个不看年龄的工作。但这类工作她上周也不是没找到。老板要么不给她任何保障,说不定干了一个月连工资都拿不到,要么就是一些做保姆的工作,得住在雇主家里,她没法照顾妹妹。

  就在她愈发觉得先把妹妹带出来不是个好策略,开始嫌弃妹妹拖油瓶时,小白端了一碗肠粉走了进来。

  “明明姐教我做的。姐,你尝尝。”

  小青没想到,小白虽然智力不高,常常犯傻,但做饭却能达到正常人的水平。她还以为小白糖盐不分、酱油和醋都认不清呢。不过也是,在老家时,小白总趴在窗边,看她在灶台前炒菜做饭,几年下来,总归能学会一些。

  “姐,你都吃完了?那我以后天天给你做!”

  小青看着小白的笑脸,没有将内心嫌恶的情绪发作出来。其实,她只是个比小白早出生几分钟的姐姐,又不是爹娘,本来就没有义务照顾她。

  随着手里的钱越来越少,小青也更加绝望。她甚至开始计算从深圳回潮安的车费要多少钱。是不是花到还剩下回家的车费时,她就应该回去了呢?

  余额只剩下380元的那天,小青做好了回村面对奶奶打骂的准备。就在她灰心丧气地准备往青旅走时,她接到了明明姐的电话。正是这个电话,彻底改变了两姐妹的命运,也正是这个电话,小青再也回不去梅溪村了。

  “阿青,你快来。你小妹出门买菜,被电瓶车撞了!”

  

继续阅读:30:你是赵保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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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落的冬候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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