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才去了C3厂区！”韩江惊呼，声音几乎压过了飞扬大厦楼下促销活动的大喇叭声，“我们以为你死了，那天你出现在培训课上的时候，我靠！诈尸一样！太吓人了好吧！”
一直阴沉着脸的赵保青，被韩江这副夸张的表情，逗弄得脸色终于些许放晴。然而，当她低下头，看到裙摆上的血迹时，她刚刚要浮现的笑容，再次消失在了面庞上。
“你这怎么弄的？”
“我进厂之后的事情，你们也应该挺清楚吧？”
赵保青进厂，就是想搞清楚妹妹的死因。她只看过王似娣给她的那张照片，因此她一进厂就立刻锁定了蔡济阳。而当蔡济阳在培训课上第一次看到她的脸时，那副大惊失色当场昏厥的窘态，更让赵保青确信，就是蔡济阳害死了妹妹。
“你先等等。”韩江打断了赵保青的叙述，“我得再跟你坦白一件事。但是，我坦白了，你也要跟我说实话。”
“你要问什么？”赵保青提防地看着韩江。
“你……”韩江盯着她裙摆的血迹，“你是不是杀了蔡济阳。”
“怎么可能！”赵保青连忙辩解，“我就算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敢杀人的吧！”
韩江松了口气，他相信了赵保青的话。随即，他指了指赵保青口袋里那个已经关机并拔了卡的缤果12，说：“其实……这个手机，不是什么我买来的。它就是你之前……我带你去楼下柜台买的那个缤果12。”
赵保青露出了不解的神色：“不对啊。之前那部手机是我自己弄丢的。”
“哎呀！就是说……”韩江挠了挠头，“其实那天你去了黄家村之后，我也把黄伟杰打了一顿。我当时以为他是你老公，是他家暴你把你打死了。我气不过……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在他那里捡到了你的手机。那个手机壳，不还是我给你买的么。粉色水钻的。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韩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当时以为，他杀了你，还抢了你的手机。我就把手机抢回来了。后来遇到你，我又没脸说我跟踪你。你得理解我啊！我又不知道你有个双胞胎妹妹。很吓人的好吧！”
“你那个手机，和XR都登录的同一个Cloud ID，两台手机可以互相收验证码，我很容易就给抹掉了。抹掉以后，我把它包装成了一个新手机给你用。其实……”韩江后半句没说出口。其实，当他知道赵保青没有死的那一刻，他就没有义务再给她做“阴影里的骑士”了。他完全可以辞掉富康工厂的工作，带着两部手机回B仔那里反手卖掉，过好自己的日子。
但是，即便是对于韩江这种底层的低收入人群来说，好奇心有时候也能战胜生存的欲望。更何况，他的好奇心里，还掺杂着一丝对赵保青暧昧的情愫。
赵保青盯着自己的手机，沉默了。
“呃……你生气了？”韩江小心翼翼地问，“你说话嘛。”
“我……”赵保青非常疑惑，“我不知道该感谢你，还是该抽你一巴掌。”
韩江把脸伸向了赵保青。但赵保青没有理会他。
“可能是我跟踪蔡济阳，把他逼疯了。那天晚上，你们在宿舍楼看到的，他险些强奸我。后来，他就被赶出了富康工厂。蔡济阳都走了，我留在流水线上浪费时间就没有意义了。所以我也离开了工厂。”
蔡济阳被开除后，赵保青悄悄跟着他，从工厂北门一路尾随。蔡济阳的出租屋距离工厂并不远，就在北小门外的美食街后巷。那是一座民房改建的合租公寓，四层楼高，有个露台，每层被拆分成十几户，只有很小的卧室和一楼公用的厨房、厕所。赵保青没看见蔡济阳进了哪间房。她便一口气爬到四楼，然后顺着走廊的气窗，挨家挨户地偷看。就在她下到二楼的时候，她突然听到楼下厨房里传来争吵的声音，紧接着，蔡济阳满头是血地从厨房冲出来，大呼救命。可他声音还没发出来半个音节，一个戴棒球帽的男人抬起手里的榔头，一榔头砸了下去，直接将蔡济阳砸碎了脑袋。
赵保青惊慌失措地掏出手机，下意识地拍下了血泊里的蔡济阳，就在她准备将镜头对准那个棒球帽男时，凶手突然抬头看向了她这边。赵保青吓得立刻蹲下身，将身体藏在楼梯的扶手墙后面。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因为恐惧而吐露出一丝声音。
不幸的是，她听见了那个男人上楼的脚步声。赵保青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了。如果被对方发现自己，那她的下场和蔡济阳一样！赵保青站起身冲向了楼上的露台。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无路可逃时，一个戴着耳机的年轻男人突然打开门，对楼下大喊：“哎！快递送上楼啊！不然给差评！”
楼下骑进来一辆外卖电动车，就在外卖员即将走进民房的院坝里，发现蔡济阳的尸体前，那个戴棒球帽的男人，消失了。
“所以你也不知道是谁杀了蔡济阳？”韩江问。
“我……我之前还怀疑是你。”赵保青小心翼翼地回答。
“啊？”
“你……你不是把那个凶器，丢在了龙华分局门口吗？那个骑摩托车的身影是你吧？我在监控里好像认出来了。”
棒球帽男走后，赵保青立刻拨通了万国明的电话。蔡济阳死了，这可是她怀疑杀了自己妹妹的凶手。如今死无对证，她脑子里一头乱麻。
没想到，比她更乱的是万国明。她还在查黄伟杰的行凶可能性，结果赵保青这边已经惹出了这么多事。到了案发现场，万国明劈头盖脸的第一句就是：“你以为你是福尔摩斯吗？”
“谁？”赵保青呆愣愣地看着万国明。
万国明无奈。
“说说案发经过，你怎么跟死者认识的，为什么跟踪他？我告诉你赵保青，你这次最好给我竹筒倒豆子，别藏着掖着！”
万国明神色严肃，甚至可以说是严厉了。赵保青哆哆嗦嗦地把案发经过给万警官一五一十地陈述了一遍。
“你当真没看清凶手的脸？”
赵保青摇摇头。
“那他身材呢？你觉得身形像你认识的人吗？”
赵保青还是摇摇头。她是从楼上往楼下看的，最多能看出那个男人的胖瘦，看不出高矮，这怎么判断是不是认识的人？
“我告诉你，赵保青，如果命案都围绕着你发生，那就不是巧合。你就是暴风眼，是漩涡的中心。”
万国明的目光中都是怀疑，可除了怀疑，她还是存有一丝对赵保青的怜悯。口供录完后，她甚至亲自开车送赵保青到城中村门口。
“晚上别乱跑，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吧。调查没结束前，不许再离开本地，手机必须保持畅通。”万国明叮嘱完，目送赵保青走进了城中村的烟火气中。
“我回到岗厦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超市里买了把水果刀。”
“你买水果刀干嘛？”韩江问。他就是因为这把水果刀，差点就和潘浩宇一样，误会赵保青是杀人凶手了。
“发生这么多事，难道我不该买把水果刀防身吗？”赵保青的反问让韩江看起来像个傻子。
“不对吧。”韩江打断了赵保青，“你不是那天早上就买了吗？”韩江清楚地记得，他可是被富建辉超市购买记录的同步短信声叫醒的。
赵保青皱眉。
“咱俩手机是同步的。”韩江提醒了她一下。
“水果刀是早上买的，但当时超市老板没货了，让我晚上再过来拿。”
“哦……”韩江点点头，旋即，他又问：“你还没解释你裙子上的血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