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狼窝里的孩子
沐雨听风人2025-07-28 18:134,931

  大兴帝国成运二年三月底,西部山区里的气温逐渐转暖,漫长的凛冬就快要过去,尽管苍平山区里大部分地区还覆盖着白雪,但也挡不住春天的气息已经悄然临近。潺潺的溪水,簇拥着逐渐融化的冰块,在林间欢快的奔流着。林间新发的枝条羞涩地探出头来,与地面上怯生生地冒出头的嫩绿草芽相互辉映,散发出耀眼的新绿。

  大地正从沉睡中复苏,已经憋了一整个冬季的村民们开始外出,而从事农事耕作的时间尚早,这个季节正是狩猎的好时期,周边村落的农户们都会邀约着一起上山去打猎,猎获一些野兔、山猪之类的,可以改善一下生活或是下山换些银子补贴家用。

  周边这些村民们狩猎的工具很简单,不过就是些叉、棒、刀、竹箭之类的轻型兵器,得好几户人一起围猎才能有所收获,遇到一些生猛的野兽时也能互相照应。所以大家上山打猎时,都互相邀约着,十来个人起出发上山,称作‘打围子’。在这春寒料峭的季节里,狩猎不仅是一场关于生存与智慧的较量,也是连接邻里情感、交流技艺的重要活动,村民参与的积极性都很高。

  住在北麓山脚下的许世杰老汉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这天一大早,他跟青牧村的几个村民相邀一起,都带上了各自的狩猎工具,向深山里进发,大家一路上都兴高采烈地,对即将到来的收获满怀着希望。

  果然还不待日头升到头顶之时,这群人已经猎到了五只野兔和三只山鸡,可谓收获不小,大家兴致更是高涨。领头的王屠夫发现了林中的几只野麂子后,便招呼大家悄悄地围了过去。

  王屠夫放箭射伤了一只麂子,另外两只受惊后,四处奔逃,一只从大家的包围圈里窜了出去,许老汉当即拔腿直追,可他已经没有当年的身手了,没一会儿功夫,那只麂子就跑得无影无踪,许老汉也跟另外几个猎户跑散了。

  往东南方向追了一阵后,已不见猎物的影子,也没看见其他人,许老汉只好停了下来,站着望了一下周围,看看周边没有任何走兽的动静,便在一棵树旁坐了下来,准备稍事休息一下再说。

  他从绑在腰间包里袱拿出早上出发时老伴给他准备的干粮来,正准备吃上几口。突然他瞥见远处一棵枝叶繁盛的老榕树下探出一只动物的头来,定睛一看,发现是一只狼。他连忙藏身树后,屏住呼吸,慢慢拿眼向四周围打探了一圈。

  这个季节,狼一般是成群结队的,很少能看见一只孤狼,如被群狼发现,自己又是独自一人,是十分危险的,许老汉屏住呼吸,将身子藏在树干后面,偷偷观察。

  好在周围并没有发现有狼群,许老汉又向那颗老树望去,只见那只狼探头东张西望了一番后,从老树后探出身来,向远处窜了出去。一会儿后,那狼叼着一嘴枯叶又返回来钻进了那棵老树之后。

  这匹狼如此往返两次,好像准备在此筑窝。许老汉确定这只是一匹独狼,而且是只老狼,胆子便大了起来,决定要猎杀它。想到能给老伴弄一张狼皮褥子,他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等那只狼再次从树后探身出来的时候,许老汉已经抬弓搭箭瞄准了它。瞅准时机,“嗖”一声,一只利箭应声而发,直奔猎物而去。

  被弓弦之声所惊,那只老狼立即本能将头一缩,把身子伏在地上,回头张望。“嘭”的一声,只见利箭深深插入了树干之上。那狼一惊,立马跳起身来拔足狂奔而去,瞬间消失在树林里。

  看见狼跑掉之后,许老汉苦笑着摇摇头,自叹技不如前了。他向老树走去,准备把刚才射出的那只箭取回来。

  他来到老树跟前,将箭从树干上拔下来,装入箭囊,正准备离开时,树后传来一阵响动,莫非还有狼仔?他又转身来到树后一探究竟。

  大榕树背后的树干下方有个大洞,洞口散落着一些枯枝树叶,估计就是那狼衔来的。许老汉看见那洞口靠里的一根树枝动了一下,确定洞里有活物,心想是老狼下的仔子或是猎获的猎物藏在树洞里?

  他伏下身来往洞里看去,透过洞口的枯枝树叶,他看见里面仿佛有个白生生的活物在动,不知是什么东西。

  许老汉干脆将身体彻底伏在地上,探头至洞口细看。这一看不得了,这哪里是什么狼仔子,洞里面分明是个白生生光着身子的小人儿!只见一个光溜着身子的婴儿蜷缩在一许破布上,双眼紧闭,但却发出了匀净的呼吸之声,像是睡着了。

  老徐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他忙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又睁大眼仔细看了看,这才忙从地上爬起身来。

  这真是见鬼了,狼窝里居然藏着一个婴儿,这是谁家的婴儿?狼叼来了婴儿,为什么没有吃掉?这么冷的天,婴儿竟然没有冻死?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啊?!

  老汉又一次探身进狼洞里,这回看了个清楚。确实是个小男孩啊,虽然身体瘦削,但四肢健全,也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小男孩身上脏西西的,沾满了枯草和树叶,还臭不可闻,有股狼奶的骚味,看来,这狼不仅没有伤害婴儿,还用奶水哺育了他。

  许老汉伸手进去,小心翼翼地将那小男孩连同他身下的那块破布一起抱了出来,将他搂在怀里仔细打量。这孩子约莫一岁光景,身形瘦小,眉眼间却已透出几分清秀之气,长相十分招人喜欢。

  许老汉又看见婴儿脖子上系着一圈红绳,红绳上拴着一块圆形的玉璧,斜斜地挂在小孩的肩膀上面,这块玉璧晶莹透亮,散发出绿绿的青光。许老汉的眼神瞬间变得深邃起来,他虽是个普通的乡野老汉,但也在曾走南闯北,在大户人家做过工,见过不少世面,识得些宝物。这块玉璧,无论是其质地、色泽还是那股子不凡的气韵,都昭示着它绝非凡品,定是一块极品宝玉。在这穷乡僻壤之地,竟能遇见如此瑰宝,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他伸过手去将这块玉璧从婴儿身上摘下,放在眼前仔细端详,只见玉璧之上,雕有两只锦里,在浪花上翻滚,浪花晶莹剔透,锦里活灵活现,真是上乘之作啊。“双锦呈祥?”老许看着这块玉,愣了神,这玉璧之上的图案突然让他想起来了什么,片刻之后,他不由得脸色大变。

  许老汉急忙将玉璧收好,再也无心打猎之事,他用破布将小孩裹严实了,然后揣进自己的棉大氅里,四下看了看无人,就匆忙直奔山下而去了。

  许老汉怀揣着婴儿回到青牧村外山坡上的柴屋时,天已擦黑。进屋后,他将婴儿放在了土炕上,将一床棉被拉过来给他盖上,这时婴儿已经醒了过来,睁大了双眼四处张望,嘴里发出一阵咿呀的声音。

  在灶房的老伴郑月芬,听见老汉回来了,就高声说道:“当家的,饭到热了好几遍了,你赶快吃吧。”末了,又问:“这回上山猎到什么回来了?”

  “猎到一只活物,你快来看看。”

  郑月芬端着两只大碗,从灶屋里走了出来,“我看看是什么活物?”

  当她看见许老汉正在逗弄着炕上的一个小婴儿时,惊得差点将手中的碗摔在了地上,“啊?哪家的小孩儿,天啦!这么又脏又臭的,怎的就放在了床上?”

  “跟你讲,这是我在山里捡回来的孩子,也不知是谁家的?”许老汉压低声音说道。

  “捡的?在深山里能捡着孩子?你可别诓我,谁家扔孩子也不会扔到大山里去,这是要喂了狼吗?”郑大婶凑上前,仔细看着这小孩,又伸出手来在小孩的脸上身上一阵乱摸。那小孩竟从炕上一轱辘翻过身来,然后迅速地在炕上四处爬行,想要躲开郑大婶的手,那动作甚为熟练。

  “好着呢,胳膊腿都全乎着,看上去还挺灵快的,没毛病啊,真是捡来的?”看着这机灵的小孩子,郑大婶两只眼都放出光来,真是越看越喜欢,不敢相信真能从天而降个小子来。

  许老汉就将如何在山中遇着孤狼,又在狼窝里发现并捡回这个男孩的前后经过仔仔细细地讲了一遍,只是没有提到玉璧的事。

  许世杰老汉年轻时住在青牧村里,他家的老房紧邻着村中大户人家汪财主的院子。他早年常在外面跑单帮,后来母亲年事高了,他就回到家里照顾母亲,为了生计,常常在汪财主家帮忙做些活计,打打短工。

  郑月芬打小就卖进汪财主家作奴婢,二十三岁那年,在河边洗衣时,不慎落入河中,虽然被救了起来,但因她正在月事期间,又受了风寒,就此大病一场,久治不愈,就落下了病根,后来一直都病殃殃的,重活都干不成了,主家就不想再留她,要把她给卖出去。

  许世杰在汪财主家打短工,经常看见月芬,见她身世可怜,就经常帮她。他又懂些草药,常从山上采些药草回来,让月芬熬制了服用,郑月芬也经常帮着许世杰做些缝缝补补的针线活,一来二去,两人就渐生情愫。

  后来他知道员外家要把郑月芬卖到后山沟,去给一个孤老汉当婆娘,就向汪财主提出,把自家的老房子抵给王家,给月芬赎身。

  汪财主当然是喜出望外,他早就想扩建自家的院子,把徐家的老屋收了,但无赖徐家老人一直不愿意将自家祖屋出售。现在徐家的老人都走了,只剩下许世杰这个后生,他现在不仅愿意将房子让出来,还要把他家这个病殃子给赎走,真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事啊。

  汪财主当即表示同意,让郑月芬还了自由身,并作主将她许配给了许世杰,还用自家在西村头外山坡上的一个破柴屋跟许世杰的老屋作了置换,让二人有个安身之地。

  此后,许世杰与郑月芬二人就来到这村外的山坡上安了家。许世杰在门前的乱石坡地上开出一片荒地,月芬就家里养些家禽,种点蔬菜,许世杰进山采摘些中草药和山货,偶尔也打些猎物来维持生计,在冬天大雪封山时,许世杰就进城里去淘些旧货回来,在村里做些小买卖,虽然日子过得比较清贫,但二人彼此恩爱,相依为命,到也是其乐融融。

  转眼二人成亲快二十年了,许世杰现今也五十有几了。郑月芬年轻时就落下了病根儿,后来经许世杰采的山草药调养,身体已经大为好转,但却始终未能生育。眼见两人已经步入人生之秋,膝下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郑月芬觉得挺对不起许世杰的。没想到,今天这么凭空得来一儿子,真是天大的喜事啊,把郑月芬高兴得一时热泪盈眶。

  “也许你娘比俺家还穷吧,怕把给你饿死了,就把你扔在外边了,不想却被狼给衔走了,真是可怜啊!”郑大婶从灶屋里端出一碗米糊糊,回到炕头上,一把将孩子拽进怀里,盛了一匙塞进他嘴里。

  那孩子可能也是饿坏了,大口大口地张嘴吃起来,不一会功夫就将一碗米糊糊一扫而光了。

  “这孩子好养活,真是老天有眼啊,送个儿子给我们,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啊,老头子,你给起个名字吧。”郑大婶高兴得两眼都噙着泪水说道。

  “是啊,这是老天爷给我们的儿子啊,奇的是,他又是被狼给养活的,天赐狼养,就叫‘天狼’吧?孩儿他娘。”许老汉向郑大婶打趣道。

  “天狼,要吃人啊?不好听。”郑大婶抺了把眼泪,面带笑蓉地用拳头擂了一下老头子,说到:“不行,再想想啊,孩子他爹。”

  “哈,哈,逗你玩呢,咋能叫作狼嘛,我看,叫天朗吧,朗朗乾坤,昭昭日月,浩然天地,正气长存,寓意很好啊,你觉着呢?”许老汉毕竟读过几年私塾,懂些文化。

  “嗯,好啊,这名字不错,许天朗,也很好听,小名就叫朗儿,就这么定了”郑大婶笑逐颜开地答应。

  “行,你觉着好就行。老婆子,但这孩子的来历身世不可随便让外人知道,毕竟有些蹊跷,怕给孩子留下啥不好的名声。以后村里乡亲有人问起的话,你就说是从远房亲戚家抱养的,说那边遭了灾,家里孩子多,养不活了,才送了过来。”

  “好的,就这样说。”郑大婶应道。对许老汉她向来是言听计从的。

  看着郑大婶为小孩忙着张罗着穿的盖的,不亦乐乎的样子,许老汉却好象有点什么心事似的,高兴不起来。他心里想着那块玉璧的事。

  这块一玉璧绝非平常人家的东西,那上面的双锦呈祥的图案,可是大兴国第一名门望族楚家的族标,这似乎说明了这个婴儿的来历非同寻常。

  就在去年初,许老汉听闻京城发生大变故,说是京城楚家长公子楚慕云密谋造反,竟与塞外之番人联手,欲意推翻武家王朝。其阴谋被挫败后,楚慕云独自逃回北境负隅抵抗,只可怜那京城中的楚氏大家族竟被新加冕的皇帝下令满门抄斩,上上下下三百多人被杀,与楚家有牵连的大小官员数百人等也被连坐,一时间京城里腥风血雨,谈“楚”色变,竟连楚家已嫁入皇室的小女也不放过,一直追杀到西域的大山之中才将其剪除。这个曾经除了高姓皇室之外,天下最为显赫的豪门望族竟就此被灭门。

  许老汉怎么也不敢相信楚氏家族竟会叛上作乱,想当年,中土楚氏就是富甲天下的大户,正是楚家举家族之力,帮助武家举兵建国,征伐天下,创下伟业的。后来兴国王武景文亲拜楚家公子楚仁伯为相,在天纵英明、不世出之奇才楚仁伯的辅佐下,兴国一举荡平中原五国,最终一统天下,建立了如今的大兴帝国。自此,天下太平,数十年未有战乱,民丰物阜,安居乐业,竟然出现了二三十年的太平盛世之景象。

  天下百姓自然十分感念当朝的救世宰相楚仁伯了,这样一个有着开国元勋,且满门忠烈的家族怎么会叛国呢?而这个佩戴着双锦玉璧,出生在狼窝里的小孩儿又跟这个家族有着什么样的联系呢?他又是怎么落入狼窝之中的呢?个中缘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想到这里,许老汉决定藏好玉璧,绝不对外人再提及此事,对郑大婶也是只字未提,只是一心打算好好地将此子养大成人。

继续阅读:第3章 天赋异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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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兵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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