礁石洞深处传来"啪啪"的拍水声。林宇循声望去，只见哑女正用海藻逗弄一个银团子——那条救回来的鲛人幼崽抱着珊瑚磨牙，见到林宇立刻弹出锋利指甲。
"小心！"汐闪电般拦在中间。
幼崽却突然歪头，鼻翼翕动，竟蹿到林宇肩上，冰凉的小手"啪"地贴上他心口鳞片。
"父…父…"
生涩的人语惊得林宇差点摔了它。汐的瞳孔缩成细线："鲛人幼崽破壳见到的第一个活物，会认作血亲。"她盯着林宇心口的鳞片，"何况你身上现在有鲛人血。"
哑女突然咿咿呀呀比划起来，指着幼崽尾巴上一道陈年伤疤——形状竟与林宇腰间的鱼叉伤一模一样。
午后暴雨中，林宇潜行至沉船湾。半鲛化的身体让他轻松避开水母群，耳鳍捕捉到百米外的对话：
"…林家小子成了两栖怪物！"村长嘶哑的声音混着陶罐碰撞声，"必须趁他鳞甲未硬时取心！"
"可鲛人族群…"
"怕什么？"村长敲击蛇头杖，杖头已换上新的红宝石，"三十年前能剖开母鲛肚子取珠，如今还怕个杂种？"
林宇的指甲猛地刺入船板。原来那些红宝石都是…
"哗啦！"
一条鲛人突然从水中跃起，利爪直取村长咽喉！林宇认出是汐的护卫沧。就在即将得手的刹那，蛇头杖红光大盛，沧如同撞上无形墙壁般重重摔回海里。
"看见没？"村长踹了踹昏迷的鲛人，"有海灵大人赐的符咒，来多少杀多少！"
林宇悄然下潜，在浑浊海水中捞起沧。鲛人护卫的鳞片正在剥落，伤口处缠绕着诡异的黑雾。更可怕的是，他瞥见村长腰间别着一本熟悉的册子——封皮上赫然是林家徽记。
深夜，林宇在岸边岩洞布置起简陋书斋。防水的鲛绡铺作纸，鱼骨为笔，荧光藻汁当墨。幼崽趴在他膝头，好奇地戳弄砚台里发光的液体。
"这是鲛人婚俗？"汐突然从水中探身，湿发滴在展开的画卷上。画中鲛人正将珍珠嵌入伴侣鳞隙。
林宇点头，耳鳍不自觉地抖动："你们泣泪成珠，但喜极而泣的珠是金色。"他翻到下一页，"还有这个——鲛人用海葵毒液给幼崽纹鳞，其实是为防掠食者。"
汐的尾巴拍起水花："你怎么知道纹鳞的事？"
"沧告诉我的。"林宇指向洞外。负伤的鲛人护卫正浮在水面，闻言甩来一簇有毒的海葵。
汐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贴上林宇的脸："你身上…有沉船湾的臭味。"
幼崽趁机蹿上林宇后背，小爪子揪着他新生的耳鳍："父…去！"
林宇无奈摊开最新画稿——正是村长那本册子的临摹。泛黄的纸页上画着诡异阵法：七颗鲛人心环绕着中央的…半鲛人？
"不是取珠。"汐的利爪刺穿画纸，"他们要造新的海灵。"
潮水逐渐漫入岩洞时，林宇心口的鳞片开始发烫。系统光幕闪烁：
**「警告：首次月圆潮汐将至，宿主必须回到海中。」**
幼崽突然焦躁地啃咬他手指，汐则沉入水中只露双眼："鲛人族群要见你。"
"现在？"
"月圆时的深海议会…"她的声音混入浪涛，"三百年来第一个被邀请的人类。"
林宇看向案头未完成的《鲛人观察录》，墨迹在潮湿空气中微微晕开。他忽然将册子塞进防水油布包，绑在幼崽背上。
"带着它。"他轻触小鲛人额前的发光鳞，"如果我回不来…"
汐的尾巴猛地缠住他脚踝："废话真多。"
当满月升至中天，林宇随鲛人群潜入深海。他的鳞片在月光下泛出奇异光彩，仿佛一颗坠入黑暗的蓝色星辰。而在他们下方，沉睡的海底火山正隐约泛起红光…
月光穿透百米深的海水，在古老的珊瑚神殿投下斑驳光影。林宇的耳鳍捕捉到低频声波——那是鲛人族群在吟唱。十二位长老环绕中央祭坛，他们尾鳍上的环纹显示至少活了三百个潮汐周期。
"陆地人。"最年长的长老甩动布满藤壶的尾巴，"你带着汐儿的标记。"
林宇低头看向心口发光的鳞片。幼崽突然从他肩头跃下，小爪子拍打祭坛上的星图。令人震惊的是，那些珍珠母镶嵌的星轨竟与林家祖坟的布局一模一样。
"沉船湾下面是火山口。"汐的指甲划过星图某处，"也是初代海灵的囚牢。"
随着她的讲述，珍珠母星图开始重组。林宇看到三百年前的画面：一位林家先祖与鲛人公主相恋，却被村民发现。恐惧的渔民将他俩活生生钉入海底火山口，却不知两人血脉交融竟诞生了可操控海流的怪物——初代海灵。
"所以村长要造新海灵…"林宇突然明白过来，"是想控制整片海域？"
幼崽突然咬破他手指，将血抹在祭坛边缘。整座神殿剧烈震颤，林宇眼前闪过无数记忆碎片——原来幼崽尾鳍的伤疤是传承印记，它体内流淌着初代海灵的血！
黎明前的沉船湾弥漫着硫磺味。林宇潜伏在锈蚀的船骸间，看着村长将七个贴符咒的瓦罐排列成阵。每个罐里都传来幼鲛的呜咽。
"时辰到了！"村长高举蛇头杖。红宝石迸发的光束刺入海中，竟在月影下勾勒出半鲛人轮廓。
林宇猛地跃出，鳞化的手臂直接贯穿最近两个村民的胸膛。温热的血刚涌出就被海水冻结成冰晶——这是鲛人血赋予他的控水能力。
"叛徒！"村长怒吼着砸碎一个瓦罐。里面的小鲛人抽搐着化为血雾，迅速填充进光束勾勒的虚影。
汐的族群从四面八方涌来，却被红宝石发出的黑芒逼退。林宇突然发现，那些黑芒遇到自己心口鳞片时会扭曲偏转。
"沧！掩护我！"
鲛人护卫立刻掀起巨浪。林宇借着水幕掩护直取村长，却在即将得手时被无形屏障弹开——蛇头杖顶端的红宝石，汐母亲的眼睛，正流下血泪。
"你以为…咳咳…只有你会用血脉？"村长狞笑着割破手腕，将血涂在宝石上，"林家子孙的血，可是最好的祭品！"
整个海底火山开始喷发，岩浆与海水接触产生爆炸性蒸汽。在遮天蔽日的泡沫中，幼崽突然蹿到林宇肩上，一口咬住他耳鳍。
剧痛中，林宇的视野突然无限扩展——他看见三百年前被封印的初代海灵，看见汐母亲被挖出的眼睛，更看见所有瓦罐里幼鲛的灵魂正在哭嚎。
"以海灵之名。"林宇不受控制地张开嘴，发出的却是重叠的古老嗓音，"归墟！"
心口三枚鳞片爆发出刺目蓝光，所有红宝石同时炸裂。村长在惨叫中化为白骨，而火山口喷出的不是岩浆，是无数闪耀的鲛人魂火。
三个月后的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重修的海神庙上。林宇正在给新完成的《鲛人观察录》加盖蜡封，突然听到岸边传来嬉闹声。
五个年轻鲛人趴在礁石边，他们尾鳍上套着特制的鲛绡——浸过林宇的血后，竟能在阳光下暂时化作人腿。
"林先生！"为首的鲛人少年举起一串珍珠，"换糖葫芦！"
汐从深水区缓缓浮出，她的尾巴也裹着鲛绡，但显然不适应双腿行走，正扶着庙柱踉跄前行。林宇赶紧上前搀扶，却被她反手按在沙滩上。
"你心跳太快。"汐的耳鳍微微颤动，指尖划过他心口已经长到七枚的鳞片，"每月月圆还要我喂血，麻烦。"
幼崽突然从水里蹦出来，举着一块刻满符文的骨板——正是当初村长那本册子的最后一页。林宇接过一看，竟是半鲛人炼制法的完整版：
**"取心甘情愿之鲛人心头血三滴，佐以…"**
后面的字被汐一尾巴拍散。她金色瞳孔里映着林宇错愕的脸："书呆子，你写的和平条约漏了一条。"
"什么？"
"鲛人与陆地人的通婚细则。"
海风掠过新立的两界碑，将《鲛人观察录》的书页哗啦啦吹开。最后一章插画里，初代海灵与鲛人公主的魂魄相拥而笑，他们脚下是正在交换礼物的两族孩童。
春分这日，沿海小镇最破败的渔市尽头，突然立起一座蓝瓦白墙的三层小楼。门楣上悬着块海柳木匾，用金漆写着"潮生客栈"四个大字，落款处却压着枚珍珠印——那是鲛人皇室才有的纹章。
林宇蹲在屋顶调整最后一块琉璃瓦，耳鳍不自觉地抖了抖。下方街道上，十几个镇民正对着门口指指点点。
"听说掌柜是条母鲛人？"
"可不是！前儿个我亲眼看见她腿上的鳞纹……"
议论声戛然而止。客栈大门"吱呀"敞开，汐拎着铜壶迈出门槛。她今日穿着素白襦裙，发间别着枚贝壳簪，露在袖口的手腕上确实浮着几片若隐若现的银蓝鳞。
"本店新张。"她将铜壶往门前青石板上重重一放，"住店送鲛绡帕子，吃饭赠海玉羹。"
人群"嗡"地炸开。海玉羹可是传说中能治痼疾的鲛人秘药！
未时刚过，客栈大堂就坐满了好奇的食客。林宇抱着账本躲在柜台后，看汐指挥三个刚学会化腿的鲛人少年端茶送水。
"天字三号房要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