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杨老爷连说两个"好"字,声音哽咽,"来人,给姑爷看座!上座!"
杨夫人早已泪流满面,一把拉过女儿的手上下打量:"娇娇,你...过得好吗?"
杨娇娇鼻子一酸,强忍泪水点点头:"娘,我很好。夫君他...待我很好。"
宴席开始,林宇被安排在岳父身旁的主桌,与杨家几位长辈和本地乡绅同席。杨娇娇则和母亲、弟媳等女眷一桌。这在讲究礼法的杨家,已是极高的礼遇。
"听闻林姑爷开办学堂了?"席间,一位白胡子乡绅问道。
林宇微微颔首:"略尽绵力,教导几个蒙童罢了。"
"林姑爷太谦虚了!"村长站起来大声道,"林氏学堂的学生,五个参加县试全部通过!我家阿福现在都能背《论语》了!"
席间顿时一片赞叹。杨老爷面露惊讶,看向女婿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
酒过三巡,气氛愈发热络。杨文远突然提议:"姐,你好久没弹琴了,今日爹大寿,不如献上一曲?"
杨娇娇手中的筷子差点掉落。她确实带了古筝来,但只是想着回家调调弦,根本没打算在众人面前演奏。
"我...我手生了..."她小声推辞。
"娇娇的琴艺荒废了?"杨夫人心疼地看着女儿粗糙的手指。
林宇放下酒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内子的《春江花月夜》弹得极好。"
满座皆惊。不仅因为林宇当众称赞妻子,更因为他居然知道妻子的琴艺——原主可从不会关注这些。
杨娇娇猛地抬头,对上丈夫平静的目光。他什么时候听过她弹《春江花月夜》?她明明五年没碰琴了...
"那就请林娘子赐教了!"宾客们纷纷起哄。
在众人的鼓励下,杨娇娇终于起身,走向早已摆好的古筝。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轻抚琴弦。五年了,这熟悉的触感让她眼眶发热。
第一个音符响起,清越如泉。渐渐地,杨娇娇忘记了紧张,忘记了周围的人群,全身心沉浸在音乐中。指尖的茧子磨得生疼,她却恍若未觉。一曲《春江花月夜》从生涩到流畅,仿佛诉说着她这五年的心路历程。
最后一个余音袅袅散去,满堂寂静,随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杨娇娇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指尖已经磨出了血珠。
"献丑了..."她慌忙起身行礼,却被一个身影挡住。
林宇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旁,手中拿着一方雪白的手帕,轻轻握住她受伤的手指包扎起来。这个动作如此自然,却又如此亲密,让在场所有人都看呆了——尤其是了解他们夫妻关系的杨家人。
"弹得很好。"林宇低声说,声音只有她能听见。
杨娇娇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这一刻,她恍惚觉得,过去五年的苦难都值得了。
宴席持续到傍晚,翁婿二人把酒言欢,林宇的才学让杨家众长辈刮目相看。杨娇娇被母亲和姐妹们围着问长问短,脸上的笑容比过去五年加起来还要多。
"娇娇,"趁无人时,杨夫人拉着女儿的手小声问,"姑爷真的变好了?不是做给我们看的?"
杨娇娇望向远处正与父亲谈笑的丈夫,轻声道:"娘,夫君他...真的不一样了。"
回程时,杨家派了马车相送,还装了许多礼物布料、药材、食材,甚至还有一把新的古筝。林宇没有推辞,一一道谢收下。
"夫君..."马车里,杨娇娇鼓起勇气开口,"谢谢你今天的...配合。"
林宇挑眉:"配合?"
"就是...在爹娘面前..."杨娇娇声音越来越小。
"我没有配合什么。"林宇直视她的眼睛,"你是我的妻子,本就该受尊重。"
杨娇娇呆住了。这是丈夫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肯定她的地位。她低下头,生怕他看到自己通红的脸颊和又要涌出的泪水。
天边突然响起一声闷雷,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车夫急忙找地方避雨,但离家还有一段距离。林宇二话不说脱下外衫撑在杨娇娇头顶:"跑!"
两人冒雨奔回家中,都已淋得半湿。杨娇娇的新衣裙沾满泥水,心疼得直皱眉。林宇却浑不在意自己的狼狈,拧了条帕子递给她:"擦擦,别着凉。"
夜深了,杨娇娇却辗转难眠。今天的种种画面在脑海中闪回——丈夫在众人面前维护她、为她包扎手指、冒雨护她回家...这些小小的温柔像春雨般滋润着她干涸的心田。
书房还亮着灯。杨娇娇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到林宇正在灯下批改学生作业,湿发还滴着水。
"夫君..."她小声唤道,"我煮了姜茶。"
林宇抬头,看到妻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茶站在门口,发梢也还湿着。他接过碗,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冰凉。
"你也喝。"他将碗推回去。
杨娇娇摇摇头:"厨房还有。"顿了顿,又补充道,"夫君早些休息,明日还有课。"
林宇"嗯"了一声,却在杨娇娇转身时叫住她:"你的琴...弹得很好。"
月光下,杨娇娇的侧脸线条柔和,嘴角微微上扬:"夫君若喜欢,我常弹给你听。"
这一刻,两人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寿宴过后,林氏学堂的名声迅速传开。不仅本村,连邻村甚至镇上都有家长送孩子来求学。学生从最初的五人增加到二十五人,束脩收入让林家经济状况大为改善。
杨娇娇不再需要日夜赶制绣品,手指上的茧子渐渐软化。她开始有更多时间打理家务,甚至重拾画笔,为学堂绘制教学用的图画。
七月初的一个下午,杨娇娇正在院中晾晒新做的被褥,忽然听到门外一阵喧哗。她走出去一看,只见几个村民围着一个官差模样的人,那人手里拿着一张红纸。
"林娘子!"村长兴奋地喊道,"大喜啊!林氏学堂的三位学生通过府试了!"
杨娇娇接过红纸,上面果然印着三个熟悉的名字,其中就有阿福。府试是科举的第二关,能通过已属不易,更何况是农家子弟。
"夫君在学堂..."她指向东厢房,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消息很快传遍全村。当晚,村民们自发提着鸡蛋、米面等物来林家道贺。林宇宠辱不惊地接待众人,但杨娇娇还是从他微微上扬的嘴角看出他的喜悦。
"林先生,"村长恭敬地问,"不知学堂还收学生吗?我侄儿也想送来..."
林宇沉吟片刻:"现有学生已满,待秋收后再收一批吧。"
村民们连连点头,眼中满是崇敬。谁能想到,这个曾经被嘲笑的落魄书生,如今竟成了方圆十里最有名的蒙师?
送走客人后,杨娇娇发现丈夫站在院中槐树下,仰头望着星空。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夫君,累了吧?我烧了热水。"
林宇回头,月光下的面容比白日柔和许多:"娇娇,你可曾想过,若我早几年开办学堂..."
杨娇娇心头一颤。这是丈夫第一次如此亲昵地唤她小名,也是第一次流露出悔意。
"现在也不晚。"她轻声说,鼓起勇气补充道,"夫君还年轻,学生们又这般争气..."
林宇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问道:"你可怨我?"
这个直白的问题让杨娇娇措手不及。怨吗?当然怨过。那些独守空房的夜晚,那些被贬低得一文不值的时刻,那些看着娘家接济被扔出门外的屈辱...但此刻,看着月光下丈夫真诚的眼神,那些怨恨竟如冰雪消融。
"不怨了。"她听见自己说,"夫君如今待我好,我都记得。"
林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轻叹:"去睡吧。"
秋去冬来,林氏学堂的名声越发响亮。最让村民们津津乐道的是,镇上王员外家的公子,原本在县学读书,竟主动要求转到林家私塾来。这件事成了街头巷尾的热议话题。
"听说林先生讲课生动,学生一听就懂。"
"可不嘛!他当年可是神童,七岁就中了童生!"
"我侄儿在林氏学堂读了半年,现在都能写家书了!"
这些议论传到杨娇娇耳中,她总是抿嘴一笑,继续忙自己的事。如今家里宽裕了,她请了个小丫头帮忙洗衣做饭,自己则专心打理账目和照顾丈夫起居。
腊月初八,杨家派人送来年货,杨文远还特意带来一个好消息:"姐,爹说了,过年你们一定要回家住几天!他新得了一幅字画,想请姐夫鉴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