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不听话，回去得好好管教。"老猴恶狠狠地瞪了林宇一眼，拖着他往厕所走。
厕所隔间里，老猴守在门口抽烟。林宇假装上厕所，实则把最后一张写满信息的纸币塞进了马桶水箱下面——这是清洁工每天都会检查的地方。
回到仓库已是黄昏。其他孩子看到他们回来，眼神更加死寂——这意味着今天又没被救走。林宇被扔回角落，老猴扔给他半瓶水和一块干面包。
"表现好才有饭吃。"老猴狞笑着锁上仓库大门。
林宇蜷缩在发霉的毯子上，听着周围孩子痛苦的呻吟和啜泣。五岁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但他不敢睡——万一他的求救信息被发现，警察今晚可能会突袭这里，他必须保持清醒。
月光从高处的气窗洒进来，林宇借着微弱的光线数了数仓库里的孩子：加上他和"小瘸子"，一共十三个，年龄从四岁到十岁不等。大多数都有明显的外伤，有的缺手指，有的像小瘸子一样腿被打断，最严重的一个女孩双眼都被挖去，安静得像个幽灵。
林宇的胃部一阵绞痛，这次不是因为饥饿。在原世界线里，这些孩子最终只有三个活到了成年，其余的不是被折磨致死，就是长大后成了新的加害者。
"你不睡吗？"一个细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是那个双眼被挖去的女孩，她看起来不超过七岁。
"我...我不困。"林宇小声回答。
女孩摸索着靠近他："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林宇。你呢？"
"他们都叫我'小瞎子'。"女孩空洞的眼窝对着他的方向，"我原来叫什么...记不清了。"
林宇喉咙发紧："你...来这里多久了？"
"很久很久了。"小瞎子抱住膝盖，"久到我都忘记阳光是什么颜色了。"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林宇心里。他轻轻握住女孩瘦骨嶙峋的手："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别傻了。"小瞎子抽回手，"上次有个哥哥也这么说，后来他被带去了'医院'，再也没回来。"
林宇还想说什么，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汽车引擎声。接着是几声闷响和叫骂，然后是——警笛声！
"所有人趴下！警察！"一个威严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
仓库里的孩子们惊慌失措，有的尖叫着往角落挤，有的则麻木地一动不动。林宇跳起来，拖着虚弱的身子跑到门边，用尽全力拍打铁门："我们在这里！救命！"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锁被撬开的声音。强光手电照进来，刺得林宇睁不开眼。
"天啊..."一个警察倒吸一口冷气，"全是孩子..."
训练有素的警员们迅速进入，两人一组安抚和救助孩子们。一位女警蹲下身想抱林宇，他却指向小瞎子："先救她！她眼睛看不见！"
混乱中，林宇看到刀疤和老猴被押上警车，手上戴着明晃晃的手铐。一个警官抱着他走向救护车，轻声问："小朋友，还记得爸爸妈妈的名字吗？"
林宇刚要回答，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位超市里的中年妇女，正激动地对警察说着什么，手里拿着一张纸币。
他的求救信息被发现了。
"小朋友，再喝点水好吗？"
女警将温水杯递到林宇嘴边，他配合地抿了一小口。警局询问室的灯光很柔和，但照在他脸上仍显得苍白。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是警局附近童装店临时买的，标签还挂在袖口。
"林宇，你记得家在哪里吗？"坐在对面的老警察放缓语速，像对待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林宇点点头，用五岁孩子应有的断续语调报出家庭住址和父亲的电话号码。老警察与同事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被拐三天的孩子通常处于极度惊恐状态，能清楚记得这些信息实属罕见。
"真聪明。"女警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那你能告诉阿姨，那些人把你关在哪里吗？"
林宇抱紧了怀里的小熊玩偶——这是心理辅导老师刚给的。他刻意让手指微微发抖，眼神游移了片刻才开口："大...大铁房子，有好多机器都不转了，窗户高高的。"停顿一下，又补充道，"外面有个加油站，红色的。"
老警察迅速在笔记本上记录。"还有呢？房子里还有什么？"
"有小瘸子，小瞎子..."林宇一个一个数着那些孩子的"代号"，每说一个，女警的脸色就白一分，"刀疤叔说我们是...是小财神。"
"刀疤叔？"老警察身体前倾，"是那个脸上有疤的男人吗？"
林宇点头，详细描述了刀疤的样貌特征，甚至注意到他右手小指缺了一截这个细节。老警察的眉头越皱越紧，突然起身走出询问室。透过半开的门缝，林宇听到他激动的声音："马上联系打拐办！这描述很像通缉令上的刘三刀！"
女警的眼圈发红，给林宇拿了盒牛奶："宝贝真勇敢。再跟阿姨说说，他们每天带你们去哪里？"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林宇"回忆"着人贩子的行动规律——每周一、三、五去南门街乞讨，周二、四去城郊集市，周六则分散到各个寺庙门口。他还"无意中"提到上周看到刀疤和一个穿红裙子的阿姨交接"新货"。
"新货？"女警的声音发颤。
"就是新来的小朋友。"林宇低头玩小熊的耳朵，"刀疤叔说我是...是上等货。"
女警突然捂住嘴冲了出去。林宇听到外面传来压抑的抽泣声和同事的安慰。他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晃荡着够不到地的小短腿，心里盘算着还能提供多少线索而不引起怀疑。
询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冲了进来，领带歪斜，满头大汗。看到林宇的瞬间，他像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嘴唇剧烈颤抖着。
"宇...宇宇？"
这个声音。林宇抬头，原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父亲林建国，地产公司老板，平时严肃少言，唯独对儿子百依百顺。那天本该是他亲自接孩子放学，却因临时会议让秘书代劳，结果...
"爸爸！"林宇哇地哭出声，这声呼喊半是表演半是真情流露。五岁孩子的泪腺如此发达，他甚至不需要刻意调动情绪。
林建国几乎是跪着滑到椅子前，一把将儿子搂进怀里。这个在商场上以铁血著称的男人此刻哭得像个孩子，滚烫的泪水滴在林宇的脖颈上："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
林宇被抱得几乎喘不过气，却第一次感受到这具身体对父亲的依恋。他回抱住林建国，闻到熟悉的古龙水味混合着汗味，莫名安心。
"妈妈呢？"他小声问。
像是回应他的问题，询问室外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高跟鞋踉跄跑动的声音。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出现在门口，妆容全花，左脚的鞋子都不见了，裸露的脚底血迹斑斑。
"宇宇！我的宇宇！"
林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从父亲怀里拽出来，卷入另一个近乎窒息的拥抱。母亲苏雯的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精味和汗酸味，完全不像记忆中那个永远精致优雅的贵妇。
"妈妈在这...妈妈找到你了..."苏雯的双手颤抖着抚摸儿子的脸、胳膊、后背，像是在确认这不是幻觉，"他们有没有打你？饿不饿？疼不疼？"
林宇摇摇头，却被母亲突然的晕厥吓了一跳。苏雯直直向后倒去，幸好被赶来的警察扶住。
"低血糖加情绪过激。"医护人员检查后说，"这位太太至少三天没好好吃饭了。"
林建国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紧握妻子的手，声音嘶哑："从孩子失踪那天起，她就没合过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