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时，杨娇娇只敢夹面前的青菜，将豆腐留给丈夫。林宇心中不忍，却不好突然改变原主习惯，只能装作不经意地将豆腐拨到她碗里："多吃些，绣活别耽误了。"
杨娇娇瞪大眼睛，筷子差点掉在地上。原主从未与她分享过菜肴，更不会关心她的绣活进度。
"谢、谢夫君。"她低头扒饭，掩饰眼中的困惑。
饭后，林宇回到书房，翻看原主的文稿。不得不说，原主确实有才，八股文写得花团锦簇，却总是差那么一点运气。桌上最新的文稿是准备明年乡试的习作，字里行间透着股怨天尤人的戾气。
"夫君..."杨娇娇轻轻敲门，"李掌柜来取绣品了。"
林宇走出书房，看到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站在院中，正检查杨娇娇递上的绣品。
"杨娘子的手艺越发精进了。"李掌柜笑眯眯地说，掏出一个小布袋，"这是说好的五十文。"
林宇看到杨娇娇接过钱袋时手指微微发抖。五十文，在这个物价下只够买几斤米面，却是她熬了三个通宵的成果。
"林先生。"李掌柜向他拱手，"听闻今早在村口教孩子们念书？先生高义啊！"
林宇矜持地点头："不过略尽绵力。"
"先生若有心开蒙，镇上王员外正为幼子寻西席，束脩丰厚..."李掌柜好意建议。
"不必了。"林宇断然拒绝，原主绝不会"屈尊"当私塾先生，"林某自有打算。"
送走李掌柜，杨娇娇小心翼翼地将钱袋递给林宇："夫君，这是今日的..."
"你收着吧。"林宇摆摆手，"家用你看着办。"
杨娇娇的手悬在半空，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五年来，原主从未让她经手过一个铜板，每次绣品收入都要悉数上交，再由他施舍般给几个铜钱买米。
"怎么？要我再说一遍？"林宇故意提高音量。
"不、不敢。"杨娇娇慌忙收起钱袋，逃也似地回到绣架前。
林宇回到书房，从窗缝中看到她呆坐在绣架前，久久没有拿起针线，只是盯着手中的钱袋，肩膀微微颤抖。
天刚蒙蒙亮，杨娇娇就轻手轻脚地起床了。她习惯性地摸了摸左肩，那里传来一阵钝痛。
多年的刺绣让她患上了严重的肩周炎。转头看向身旁还在熟睡的丈夫，她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生怕惊醒他。
过去五年，原主总是天不亮就把她叫起来烧水沏茶，稍有怠慢就是一顿呵斥。但最近七天，林宇却一反常态地睡到自然醒，甚至有天早上还让她"多睡会儿"。
杨娇娇穿好粗布衣裙，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院子里晨露未干，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她先到鸡窝摸了两个还温热的鸡蛋，然后开始生火做饭。
灶火刚旺起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咳。杨娇娇浑身一颤，手中的火钳差点掉进灶膛。
"夫、夫君醒了？"她慌忙转身，看到林宇站在厨房门口，已经穿戴整齐，手里还拿着一卷书。
"嗯。"林宇应了一声，目光扫过灶台上那两个鸡蛋，"今日我要静思文章，无事莫要打扰。"
杨娇娇低下头："是，夫君。"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自从七日前那个奇怪的早晨开始，丈夫变得"忙碌"起来，不再像从前那样对她呼来喝去，而是整日要么在书房闭门不出，要么去村口散步。虽然态度依旧冷淡，但至少不再随意斥责她。
"早膳好了叫我。"林宇丢下这句话就转身走向书房。
杨娇娇盯着丈夫的背影，眉头微蹙。这变化太突然了，突然得让她不安。她见过村里喝醉的男人打老婆，酒醒后也会好言好语几天，然后变本加厉。丈夫是不是在酝酿什么新的折磨方式？
摇摇头，她继续做饭。不管怎样，这几天的清净是实实在在的。肩膀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早膳很简单稀粥、咸菜和那两个煮鸡蛋。杨娇娇照例将鸡蛋都放在林宇面前，自己只盛了半碗稀粥。
"你不吃？"林宇皱眉问道。
杨娇娇的手指绞紧了衣角："我、我不饿..."
"吃一个。"林宇将鸡蛋推到她面前，语气不容置疑，"瘦成这样，外人见了还以为我林家亏待你。"
这话听着像是关心自己的面子，但杨娇娇还是受宠若惊地接过鸡蛋。蛋白滑嫩，蛋黄流心，是她许久未尝的美味。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生怕吃太快就会消失似的。
饭后，林宇径直出门去了村口。杨娇娇收拾完碗筷，回到绣架前继续昨日的活计一幅复杂的百鸟朝凤图，是镇上赵员外预定的，完工能得两百文，够家里半月开销。
针线在布料上穿梭，杨娇娇的心思却飘到了九霄云外。这几日村里传得沸沸扬扬，说林先生开始在村口大槐树下教孩子们识字。这太不像丈夫的作风了。原主向来清高，连村里大人请教问题都爱答不理，怎会突然热心教导一群泥腿子的孩子？
"杨娘子！杨娘子在家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杨娇娇手一抖，针尖刺入食指，渗出一滴血珠。她慌忙将绣品移开，生怕玷污了布料。
院门外站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身靛蓝短打，腰间别着把木剑，正不耐烦地用脚踢着篱笆。看到杨娇娇出来，他眼睛一亮："姐！"
"文远？"杨娇娇惊呼，随即紧张地回头看了眼屋子，"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药啊！"杨文远举起手中的包袱，"娘知道你肩疼的老毛病又犯了，特地请县城的大夫配了药膏。"
杨娇娇没有立即接过，而是咬着嘴唇看向书房方向。原主最恨她接受娘家接济，认为这是对他能力的侮辱。上次弟弟偷偷送来的红枣和红糖被发现后，原主当场把东西扔进了灶膛，还罚她三天不许吃饭。
"放心，那书呆子不在家吧？"杨文远大咧咧地推开篱笆门，"我远远看见他去村口了。"
"你小点声！"杨娇娇急忙把弟弟拉进院子，接过包袱藏进袖子里，"东西我收了，你快回去吧。"
"急什么？"杨文远不满地撇嘴，"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那混蛋又欺负你了？"
"胡说什么！"杨娇娇厉声喝止，却又软下语气，"夫君待我很好...你快回去吧，别让人看见了。"
杨文远冷哼一声："待你好？村里谁不知道林宇那厮……"
"文远！"杨娇娇打断他，"我是你姐姐，也是林家妇，不许你这样说我丈夫。"
少年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转身，又突然回头："对了，听说姐夫开始教村里孩子识字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杨娇娇不知如何回答，正支吾着，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脸色骤变，慌忙推着弟弟往后门走："快走！夫君回来了！"
杨文远不情愿地被推到后院，临走前丢下一句："姐，要是他再欺负你，我一定打断他的腿！"
杨娇娇刚关好后门，前院就传来林宇的脚步声。她迅速整理表情，迎了上去："夫君回来了？"
林宇手里拿着几片槐树叶，上面用细炭写着歪歪扭扭的字。他看到杨娇娇站在院中，微微挑眉："有事？"
"没、没有。"杨娇娇低下头，"只是听见脚步声..."
林宇"嗯"了一声，目光扫过她微微鼓起的袖口，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今日有几个孩子用沙盘练字，倒有几分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