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翻遍了黄历,最终将婚期定在了一个月后的黄道吉日。
尽管林家竭力想将婚礼办得低调,但新科案首秀才娶亲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在小小的县城和村落里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多数人是抱着祝福的心态,毕竟林宇年少有为,娶亲成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然而,也免不了一些酸溜溜的议论和恶意的揣测。
“听说那新娘子,是城里花语楼出来的?”村头的大槐树下,几个长舌妇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可不是嘛!一个清倌人,弹琵琶的。林案首怎么娶了这么个出身?”
“怕是看中了林案首的前程,使了什么手段吧?”
“啧啧,林嫂子也是好性儿,竟能容得下这样的儿媳进门……”
这些风言风语,难免传到了林家人耳中。抚琴听了,只是默默垂泪,更加小心翼翼地做人,生怕给林家抹黑。
林母虽然心中不快,但想着儿子的叮嘱和抚琴平日的好,也只好忍下,对外只说是远房亲戚家的清白女儿,因家中变故前来投靠,与宇儿情投意合。
然而,林宇却不愿让抚琴受这份委屈。
婚礼前几日,村里几个惯爱嚼舌根的老婆子又在井边议论,恰被从赵府教书回来的林宇听个正着。
他停下脚步,并未动怒,只是缓步走过去,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几个瞬间噤声、面露尴尬的妇人。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井台四周:“几位婶子都在。正好,林某有件事想请大家知晓。我林宇今日能中这个秀才,站在这里,全赖我夫人抚琴当年倾囊相助。若无她,便无我林宇的今日。她于我林家,恩重如山。”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了几分:“林某敬重各位乡邻,但也请各位管好自己的口舌。日后,若再让我听到半句诋毁我夫人的不实之言,休怪林某不顾乡亲情面。秀才功名虽小,但一纸诉状告到县衙,治个诽谤之罪,想必县尊大人还是会给林某几分薄面。”
他的话如同平地惊雷,震得那几个妇人脸色发白。
她们这才意识到,眼前的林宇早已不是那个可以任由她们在背后编排的穷书生,而是有功名在身、见了县太爷都不用跪的秀才老爷!真要是被告上官府,她们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林案首息怒,我们就是随口瞎说……”
“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妇人们连忙赔罪,作鸟兽散。
林宇这番敲山震虎,效果立竿见影。此后,关于抚琴出身的流言蜚语果然少了大半,至少明面上无人再敢提及。
吉日一到,林家小院张灯结彩,虽不奢华,却处处透着喜庆和用心。林宇邀请了赵员外一家、书铺老板等几位对他有助的友人,以及几位村中德高望重的长辈。婚礼流程依足古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一样不缺,给了抚琴最大的尊重。
当抚琴穿着大红嫁衣,顶着红盖头,被林宇用一顶精心准备的小轿接进家门时,围观的村民看到的,是一个礼仪周全、充满诚意的婚礼。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每一个环节,林宇都做得一丝不苟。揭开盖头的那一刻,抚琴艳惊四座,清丽的容颜和端庄的气质,让原本心存偏见的人也暗自点头,觉得林宇确实是娶了个好姑娘。
洞房花烛夜,红烛高燃。抚琴看着眼前已成为她夫君的男子,心中满是幸福和安稳。
林宇握住她的手,许下承诺:“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抚琴,从今往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婚后,家庭生活愈发和谐。林宇潜心备考,抚琴与林母婆媳和睦,将小家打理得井井有条。转眼间,秋闱之期将至。林宇辞别母亲和妻子,带着剩余的盘缠,再次踏上了前往省城的路。
省城贡院,气氛比院试时更为凝重。林宇沉着应考,发挥稳定。他牢记自己的目标——中举即可,不必过于冒尖。毕竟,原主的教训犹在眼前,过高的名次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尤其是他根基尚浅,家世单薄。
放榜那日,贡院外人山人海。林宇挤在人群中,目光从榜尾向上搜寻,心跳不由加速。终于,在榜单中上的位置,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林宇,第四名亚元!
中了!虽然是第四名,但举人功名已然到手!这意味着他真正踏入了仕途的门槛,拥有了做官的资格!
然而,还没等他高兴多久,熟悉的“榜下捉婿”戏码再次上演。几个衣着光鲜的家丁模样的人围了上来,为首一人满脸堆笑:“恭喜林举人高中!我家老爷乃本省布政使司参议,有意招您为东床快婿,还请移步一叙!”
林宇心中冷笑,果然来了。他立刻后退一步,拱手朗声道:“多谢贵府老爷美意!然林某离家之前,已在家中禀明高堂,与发妻抚琴拜堂成亲!糟糠之妻不下堂,林某岂是那等停妻再娶、忘恩负义之人?诸位请回吧!”
他的声音清晰洪亮,引得周围不少人都看了过来。那几家丁没想到林宇已成亲,且拒绝得如此干脆果断,一时愣在原地。林宇趁机挤出人群,不再理会他们。那几家丁见状,也只能悻悻离去,转而寻找其他未婚的新科举人。
中了举人,便有了参加次年春天京城会试的资格。但林宇并不急于再次赶考。他深知根基的重要性,一个毫无背景的举人,即便侥幸中了进士,在京城那龙潭虎穴也难以立足。他需要先安顿好家人,积累些人脉和经验。
他在省城稍作停留,利用举人的身份,租赁了一处位置清静、大小适中的宅院。然后,他立刻修书回家,报喜的同时,也说明了自己的打算:接母亲和妻子来省城同住。
收到喜报的林家,自然是欢天喜地。举人老爷!这在整个县城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县令都亲自派人来道贺。当初那些说三道四的人,此刻只剩下羡慕和敬畏。
林宇亲自回乡,风风光光地将母亲和抚琴接到了省城。新宅子虽然不算豪华,但比乡下的老屋不知强了多少倍。
抚琴和林母看着整洁的院落和房间,都喜不自胜。更重要的是,到了省城,人生地不熟,几乎无人知道抚琴的过往,她可以真正开始全新的生活,不必再承受异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