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张部长,您这话从哪儿说起?我就是来反映点情况。我也接到任务了,总部派我来做采访。可人家根本不理我,我也没法交差啊。”
张万和脸都没变一下。
“你是来反映问题?每句话都往宁远身上扯,当我不知道呢?总部有任务没错,但你采访也得人家愿意配合吧?难道总部还能为了篇稿子,逼人非得让你采访?还是说,少了宁远这一栏,你的报告就写不下去,干脆回去喝西北风?”
张万和当后勤部长这么久,心眼儿多得数不清。杨明远那点小算盘,压根儿骗不了他。
“有问题可以沟通,真有困难也能按程序上报。可你这样没事找事,挑矛盾,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杨明远气得真想一脚踹门走人。可他不敢。这天寒地冻的,真走了,今晚就得睡雪地里。
只能低着头,乖乖听着训。
张万和心里却琢磨着:要不要明天跟宁远提一句?自己已经替他挡了一回这不讲理的记者了。
想了想又作罢。好歹自己是副师级,哪能干出做好事就跑去邀功这种事儿。
宁远到家不算晚。
陈婷婷和白玲还没睡,俩人正趴在炕上聊天。
白玲身底下还垫着个笔记本,一边听陈婷婷说话,一边随手记两笔。
“饿不饿?我带了点羊肉回来,给你们烤着吃?”
“吃!必须吃!我都多久没闻着肉味了!”白玲一听,蹭一下坐起来。
她正窝在被子里,身上就穿了件短秋衣,小肚子全露在外面。
陈婷婷赶紧扯了扯她衣服:“瞧你这邋遢样。”
“行行行,我下去帮忙。你还带了半袋煤回来?今晚有救了!”
平时她们烧柴,顶多热一阵,哪像煤炭这么经烧。
“姐夫回来了真好,又有肉吃,炕也能暖一宿!”
陈婷婷立马瞪眼:“你这没良心的,之前你姐夫不在,你不天天抱着我取暖?现在有人当靠山了?”
俩人笑闹着穿好衣服,出了屋到外厅。外面冷得像冰窖,不缩在被窝里,哪儿都不暖和。
等火旺起来,宁远把明火压住,接过她俩递来的肉串,串在铁签子上架到炭火上烤。
油滴在炭上,滋啦作响,香气一阵阵冒出来。
陈婷婷和白玲一左一右蹲在旁边,眼睛直勾勾盯着肉串转。
宁远甚至看见她俩偷偷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那年头,能吃饱都难,更别说吃烤肉了,简直就是梦里的享受。
宁远从怀里掏出几个小罐子,里面装着盐、胡椒粉、辣椒面,一样样撒上去。
陈婷婷心疼得直咂嘴:“哎哟,这调料多金贵,别洒多了。”
宁远听见了,也觉着可惜,顺手摸了摸她脑袋:“以后你想吃肉,我就给你弄。这些东西,以后要多少有多少。”
白玲在旁边翻白眼:“哎哟喂,你们俩能不能别当着我面腻歪?等会儿回屋爱咋亲热咋亲热,别在这儿秀!”
“死丫头,胡说啥呢,脸不红?”陈婷婷气得直拍她。
俩人立马绕着宁远打闹起来。
“别推我!再推我手一抖,肉全掉火里了啊!”
两斤多的羊肉,三个人没多久就扫了个精光。宁远吃得少,他在外带兵时,顺手端了个鬼子的牲口棚,牛羊搞了一大堆。
护矿队虽然住得差些,可伙食从不含糊。
现在营地里,肉还堆成山。
看她俩一边舔手指一边意犹未尽的样子,宁远笑:“快睡觉了,吃太多不消化。改天白天我再给你们整一顿,管够。”
白玲揉着胸口:“我觉得我胃还能再塞两斤。”
“胃在下面,那是心口。”陈婷婷顺口纠正。
“我知道!你管得着吗你?”白玲白她一眼。
俩人又吵上了。
宁远无奈摇头,感觉自己像带了俩没长大的孩子,鸡毛蒜皮都能争半天。
他把煤在炭上铺了两层,等底下开始发红,又从外头搬来两块泥砖,把灶口封严实了。
这样空气能从烟囱进,煤烧得慢,到明早还热乎。
“可惜没地瓜,不然明早还能吃个热乎的烤地瓜,我最爱那味儿了。”白玲嘟囔着。
“烤地瓜也不是不让吃,你就贫吧。”陈婷婷笑着推她。
两人又闹成一团。
夜深了,万籁俱寂。
虫子都藏了,天地安静得听不见一点声。
在炕上,白玲和陈婷婷中间拉了根铁丝,挂了条旧窗帘,隔开了两人。宁远和陈婷婷搂着睡着了,睡得挺踏实。
两个人在一起,也不一定非得干点什么,更别说旁边还躺着另一个人。
他们睡得特别安稳。
可黑暗里,白玲却睁着眼,头微微抬着,耳朵竖得老高,拼命听床那边的动静。
结果只听见一粗一细的呼吸声,别的什么都没有。
她心里有点失落。
醒来时,太阳都照到屁股上了。
屋里只剩她一个,宁远和陈婷婷早就不见了,估计都去忙事了。
火炕还温温的,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真是见鬼,自己怎么就睡着了呢?
睡着之后,他们肯定就……那个了吧?
一想到这,她突然脸一红,手赶紧捂住脸,心跳都快了几下。
哎哟,自己在想啥呢!
枕头边有张纸条,上面写着:“灶膛里烤了地瓜。”
字不是陈婷婷写的,那肯定是宁远留的。
哎呀!
姐夫是姐姐的男人,自己可不能乱想!
绝对不行!
可啃着那软糯香甜的地瓜时,脑子里又不自觉冒出宁远的脸。
我就想想嘛,又不会真去抢姐姐的男人,应该……不算过分吧?
白玲是随军记者,这一年跑了不少地方,采访过不少人,也见过不少年轻的军官。
可像宁远这样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长得帅,五官端正,眼神沉稳,往那一站就比别人出众。
性格温和,说话不多,但每句都让人觉得靠谱。
不多嘴,不瞎吹,也不装腔作势。
最让她心动的,是这个人太干净了。
她从没见过一个男人能这么讲究。
指甲缝里干干净净,手指修长有力,连脚后跟都没茧子。
她偷偷看过,连指尖都比她自己还干净。
她赶紧找了根小草,把指甲缝抠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