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林同志指尖轻点那份战报，眉头微皱：“你凭什么断定他们没受过正规军事训练？可他们在战场上打出的战绩，可不是随便拉支民兵队伍就能办到的。你在报告里对他们评价不低啊，一口气干掉三十多万鬼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报告首长，”那人站直了身子，“我确实好奇，所以全程派人盯着他们的动向。汇总了十几个观察点的情报，从头到尾，没一个人喊口令，没人打手势指挥，行动全靠本能反应。哪怕真练过，顶多也就是每人练了怎么开枪，绝不可能接受过成建制的队列操练。再看他们布阵，乱七八糟，毫无章法，根本不像正规军，倒像是山野里窜出来的流寇。”
斯大林缓缓点头：“听说这三支部队，分别是从祁连山、乌兰巴托和大兴安岭一带拉起来的。原本就是些打家劫舍的草莽队伍，没进过正规军营，倒也说得通。”
他顿了顿，忽然问：“那你来说，如果你带远东军去打他们，有把握赢吗？”
安德烈一怔。
紧接着，他开始盘算两边的实力对比，可越想脸色越白。
“首长，我们的装甲部队一个冲锋就能撕开他们的防线，重炮一轮覆盖，他们连抬脑袋的机会都没有——这是在我们火力占优的前提下。”
“那要是两边火力相当，你手里也没重武器可用呢？还能赢吗？”
安德烈张了张嘴，几乎要脱口而出“能”！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眼前浮现出日军冲锋时那股亡命劲儿，再想到这支队伍竟然能在那种攻势下斩杀三十多万敌军……
冷汗顺着太阳穴滑了下来。
能赢吗？
他心里没底。
“怎么？”斯大林声音冷了几分，“难道你指挥的远东军，还打不过一群扛着步枪、没受过一天正经训练的农民？”
安德烈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嗓音有些发干：“首长，在咱们的土地上，远东军从没怕过谁。无论对手多强，我们都有信心赢到最后。”
斯大林眼神如刀：“那你告诉我，他们的厉害之处在哪？”
这个问题本该张口就来。可安德烈愣住了。
更别说，他额角还在冒汗，答案显然没那么简单。
他压低声音：“首长……我觉得这支部队最吓人的地方，是所有人身上都透着一股死气。他们杀人，跟杀牲口没两样。杀鬼子就像剁肉，割草，脸上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他顿了顿，组织语言：“他们不像活人，反倒像一队提着枪走路的尸体，眼神空得吓人。那场仗打得根本不是战术，是硬生生用人命堆出来的。”
“据前线侦察员回报，日军那次最大的冲锋，调来了整整一个重炮团，配上好几个山炮连，对着战线上的一段死命轰。”
“同时十几万鬼子端着刺刀往前冲。炮弹像下雨一样砸下来，可他们的士兵居然不躲！趴在地上照常开火，打完了就补人。”
“一段战壕炸光了，后面立刻有人顶上；再炸光，再补！整整两个小时，炮火没停过，他们的人也没断过。”
“最后那段阵地，完全是用人堆出来的。尸山血海，层层叠叠，连地面都看不见土了。那一仗他们折损一万多人，但愣是守住了缺口。”
听着安德烈的叙述，斯大林仿佛看见那幅画面：
炮火如雷，大地崩裂。
敌人疯狂推进，而守军沉默如石。
炸死了，补上；再炸，再补！
没有后退，没有动摇，就那么死死钉在阵地上，一步不退！
这不是打仗，这是拿命换命！
正常军队拼消耗，讲究战术调度，可他们竟敢用这种方式硬抗！
一支队伍能在炮火犁地般轰炸中撑足两小时，还要不断往火坑里填人命——这种意志力，这种铁打般的纪律，绝不属于未经训练的乌合之众。
斯大林不信邪。
普通人面对死亡，本能就会发抖、崩溃。
别说被炸得肠穿肚烂，哪怕看到身边人断胳膊少腿，早就吓瘫了。
这些兵呢？
安德烈还在说：
“首长，最让我心惊的是他们的忍耐力。”
“怎么说？”
“我亲眼见过一个战士，小腿整个被炸飞了，只剩皮连着。他塞了块破布在嘴里，抄起刺刀，自己动手把烂肉一刀刀削干净，然后默默包扎，全程一声没吭。”
“还有一个，肚子被弹片豁开，肠子流出来。他没喊医救，反而掏出枪，朝自己脑袋补了一枪——怕拖累战友。”
“这样的例子……太多了。”他们仿佛感觉不到疼，或者更准确地说，心里对小鬼子的那股恨意，早就压过了身体上的痛。
这种状态，光看他们砍鬼子时的眼神就能明白。
安德烈说话的时候，声音低得像压了块石头。
在他眼里，这样的兵，太吓人了！
办公室里没人吭声，静得能听见钟摆。
过了好一阵，差不多十几分钟吧，斯同志才开口：“这次你打得漂亮，给你上将衔。宁远在这场仗里的表现也不差，同样授上将衔。你们两个，记一等卫国功勋，整个部队集体颁红旗勋章！”
“你的队伍不用留在尼古拉区了，直接调去哈巴罗夫斯克南边那个万镇驻防。”
“还有，要是宁远的队伍有变动，必须第一时间通知总部。”
“是！”
安德烈一回远东，立马找到宁远，当面宣读了斯同志签发的嘉奖令和任命书。
宁远有点懵。
我算个外人啊，又不是你们正规编制的人，咋还给我封上将？
见他一脸疑问，对方也懂，立刻补充说：“我们会正式通知你们国民政府，把你这个上将衔备案进去。等你回去，待遇照旧。”
他还带了一整套军装过来。
是苏军陆军上将的标准制服。
不止是他这一套，后面还跟着四万多套普通士兵的冬装，整整四辆卡车拉来的。
“斯同志知道你们没统一配发衣服，特意让我送来过冬的装备，每人一件大衣，还有一顶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