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死亡之虫
李枫2025-12-02 17:374,654

  在阿瓦提镇买了指南针便起程了。横穿塔克拉玛干当然是不可能的,靠他们那点儿食物与水以及体力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他们只是沿着沙漠北部边缘往东走。时而深入沙漠,时而在偏僻的沙漠边陲村庄小憩。没有任何追踪者能明确他们的行踪。除非真像李河落猜测的那样,身边有线人。

  即使这样,他们也有危险。进了塔克拉玛干,就等于和魔鬼在同一个饭桌上吃饭,哪怕你只是游弋在边缘。因为你永远不知道黄沙下都埋着些什么。

  格索时常说他想念喀纳斯,有时甚至还要掉眼泪。李河落只当做没看见。谁进了地狱不想念天堂?只是身不由己,形势所迫。若是再怨天尤人,无疑是在已身处地狱的自己身上多加了一种折磨。李河落就当是在旅行。但是他越想轻松越不能轻松。不得不承认这是场悲壮的旅行。唯一的幸福只是有个爱着他的女人与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伴随左右,

  格索站在沙丘上对他们说:“人的求生意识真强!我们竟然要用脚穿越塔克拉玛干!”

  “这叫狗急跳墙。”杜林琪拉着李河落也走上沙丘,“我是例外。我宁愿被一枪了结掉也不会想着从这里穿过去。我是为了孩子和孩子那个疯狂的爸爸。”

  从沙丘上放眼望去,流沙宛似磅礴海洋,昏黄色的沙海了无生机。这里的沙子会发光,远方的天空本应是碧蓝,却也被照得变为橙色。

  “知道野生的双峰骆驼为什么要灭绝了吗?”杜林琪说,“气候和环境越来越恶劣了。”说罢蹲下来拨了拨沙子,“不仅是这儿,蒙古那边也一样。”

  “我听说西藏那边偷猎藏羚羊很猖獗,也快绝迹了。”李河落说。

  “人类是祸根啊。新疆从前有高鼻羚羊,现在也没了。没栖息地了,杀它们的人太多了,要的只是它们头上的那对角。”

  李河落转而想到喀纳斯的水怪。这时格索说:“每一年打扰安母的人也不少。”

  李河落问:“格索,哈乐丹和安母到底是什么关系?”

  格索愣了一下,迟迟不语。

  杜林琪对李河落说:“还记得召灵人的传说吗?”

  图瓦民族崇敬水神有很久远的历史了,可以追溯到元朝以前。民间传说水神守护喀纳斯,确保人间仙境的太平。上天将神奇的法力赐予一位图瓦族人,让他能够与水神对话。水神会告诉他自然万物的真谛和宇宙的奥秘。这个人被称为“召灵人”。

  召灵人不仅起到翻译官的作用,还会在确定安全的情况下,召唤水神出水呼吸喀纳斯富有灵性、能养生的空气。

  召灵人除了有召唤水神的魔力外,就是一个普通凡人,也会生老病死。于是这种特殊的法力便一代一代传下去。时至今日,不知道过了多少代,为确保水神与人类的和谐相处,召灵人仍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内蒙古有一个特殊的部落——达尔扈特部。他们原是13世纪兀良合部的一部分。成吉思汗去世,达尔扈特部忠心守护成吉思汗的陵寝,不让外来者入侵与破坏。几百年来,他们世世代代守护鄂尔多斯,被称为“守灵人”。

  图瓦族与达尔扈特部的性质基本相同。图瓦族人为保护召灵人与水神安母,形成了一个特殊的团体。图瓦族人都知道召灵人的真实身份,也知道安母的真面目。为保护喀纳斯不受外来者干扰,他们忠心耿耿,都隐藏着这个秘密。整个“护灵团”竭尽全力庇护召灵人的人身安全。

  杜林琪对格索说:“如果传说是真的,哈乐丹无疑就是这一代的召灵人。而且我和陆离亲眼看到过哈乐丹吹着苏尔召唤出安母。”

  格索不语,浑身不自在地拨弄着指甲。

  “这就是哈乐丹之所以全年有好几个月被送到其他地方避风头的原因。”杜林琪深追道。

  三人用帆布与枯枝架起了小帐篷在沙漠中过夜。塔克拉玛干沙漠白天与夜晚的温差极大,此时的温度几乎接近零度。格索睡在帐篷里的毛毡子上发着抖,蜷缩成一团。杜林琪搓着手,吐着白气,畏畏缩缩地站在帐篷外,盯着空空荡荡的远方。远处似有一群动物跑过,杜林琪叫李河落出来看,“有野驴!”

  野驴群渐渐消失在夜色中,身后留下滚滚悬浮的沙尘。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找哈乐丹在湖边发现的那些脚印吗?”杜林琪神秘地说,“现在想来,估计是哈乐丹进了水中去找安母玩。”

  李河落说:“我很奇怪他居然受得了那么冷的水。”

  杜林琪的表情恐惧起来,“可问题是……那个时候哈乐丹不在喀纳斯!而脚印也绝对、绝对不是艾保的!”

  听到这里,李河落身上的寒毛都立起来了。他摇醒格索问:“哈乐丹另有其人?”

  格索揉了揉眼睛,“哥哥,你在说什么呀?哈乐丹现在在阿勒泰市呀。”

  “不对,那不是真正的哈乐丹。”

  “哥哥,我和哈乐丹从小一起长大的,我还会不知道?”

  李河落问:“难不成他会分身术?瞬间转移?”

  格索无奈地摇了摇头,躺下继续睡了。

  李河落心想原因只会有一个:真正的哈乐丹另有其人。但是李河落与杜林琪是亲眼见过这个哈乐丹召唤出安母的,他无疑就是传说中的召灵人,而且就是真正的哈乐丹。可是那排走向湖里的神秘脚印……据李河落的经验,从脚印的长宽与深度估算过,这是一个青年男子的新鲜足迹,并且是向湖里走去。足迹边还有马蹄印,图瓦人从不敢靠近喀纳斯湖,更别说牵着家畜来这里了。

  除了哈乐丹。

  这排恐怖的脚印像是梦魇,搅得李河落睡不好觉。

  鲁道夫也是一个知识渊博的人,早就知道召灵人的传说。李河落每每想到这些便心慌慌的。被神秘包裹着的喀纳斯,豺狼虎豹云集于此,水里面还有一个大水怪,一个个谜团接踵而至。想到艾保冒充哈乐丹时说过的那句话:“你永远也逃不出喀纳斯在你灵魂里织的那道网。”

  李河落坐在沙堆上,陷入焦虑之中。

  三人从漫无边际的沙海中钻出来。沙漠边缘有处萧条的塔塔尔族村庄,村子里只有五户人家。

  塔塔尔人能听懂一点儿维吾尔语,当杜林琪问一个塔塔尔小姑娘:“村子里的人为什么这么少?”小姑娘点了点头,说着塔塔尔语,杜林琪完全听不明白。看小姑娘说话时的表情,似乎很恐慌的样子。杜林琪说:“也许是这一带逐渐沙化,很多人都迁走了。”

  李河落看着塔塔尔族小姑娘棕红色的卷发、碧绿色的眼珠,漂亮极了,于是说:“她像欧洲人。”

  “嗯。”杜林琪环顾一下四周凄凉的景色,“他们属于白种人。”

  小姑娘的家是一间破旧不堪的茅草房。在她家门外用土砖围成的院子里休息了一会儿,灌了些水便又赶路了。这时候,小姑娘突然拽住杜林琪的衣角,嘴里说着塔塔尔语,小姑娘的父母也从屋子里跑出来拦住他们的去路。

  小姑娘慌慌张张地比画着什么。李河落他们看不懂。小姑娘跑回屋子拿出来一张皱皱巴巴的报纸。李河落打开一看,醒目的大标题“五名探险队员消失在诡异地带”映入眼帘,往后细读:

  中新社消息,一上海自发横越塔克拉玛干沙漠的五名探险队员在沙里里克地区以南的荒漠失踪。此前,该探险队曾自发穿越神农架、登上珠峰,此次横穿塔克拉玛干沙漠是探险队行程的最后一站。有关部门已派部队于沙里里克地区进行地毯式搜寻,除发现沙地上有无数神秘洞孔外一无所获,初步猜测是流沙……

  “洞孔?”杜林琪问,“会不会是黄沙下陷造成的?”

  李河落摇了摇头,“我们不能走回头路。”

  临走时,塔塔尔小姑娘送给李河落一把酷似大镰刀的刀具,锋利无比。

  沙漠深处寂静得可怕。黄沙像张地毯被狂风掀起来直往李河落三人身上盖。这个时候是最能体会到人之渺小的,只能任凭风沙摧残。李河落伸出双臂护着杜林琪与格索,风沙打在他的背上,每吹一阵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他们坚持走了很远的路,从清晨走到日暮。眼看着太阳就要消失了,三人已筋疲力尽,躺倒在黄沙之上。这种时候都顾不得形象了,想怎么躺就怎么躺。格索终于享受到放松这一美妙的时刻,从这头滚到那头,浑身沾满了沙子。杜林琪摸了摸沙地,温度已渐渐降了下来,再看着逍遥自在的格索,忍不住也要在软软的沙子上放肆。刚要向前滚,突然想到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便矜持了些。

  格索顺着沙丘一直往下滚,最后停在一处平坦的沙地上,对着天空傻笑。宽广的天与地,四周又寂寥无声。格索激动到不行,躺在沙子上遥望夜空的暗蓝。

  李河落在沙丘上喊格索回来。格索赖着不肯走,手一放,像是摸到了什么,转头一看,吓得将手猛缩回来——他发现一个漆黑的深坑!

  格索凑近了些,隐隐约约听见沙下有碎碎响动,想看看究竟。突然从黑坑中飞出一个东西,还带着些液体,洒落在格索脸上。格索一摸,闻了闻,竟是带着臭腥的血!再看看从坑里喷射出来的东西,是一只腐烂了的人手臂!格索吓得要尿裤子,连喊叫都不会了,连滚带爬往沙丘上跑去。

  李河落看到格索疯了般跑过来,知道大事不好。这时,他们周围的沙地底下发出咝咝的声音,无数个黑坑从沙漠表面显现出来,从洞里喷射出人的肢体——人手、人脚,甚至头骨。杜林琪尖叫一声,往李河落身后躲。格索更是蹲在地上哇哇直哭。这些恐怖的深坑像火山喷发般乱吐着腐臭的肢体,最后喷射出来的都是些牛、马、羊的肢体,都是些已接近白骨的腐尸。

  李河落放眼望去,远处一片也尽是大大小小的黑坑,都往外喷着血肉。

  突然间,所有的深坑同时停止了喷射,大地恢复静谧,只有满地层层叠叠的人与动物残骸散发着冲鼻的臭气。李河落对他们说:“不要出声也不要动。”三个人静静地站在尸骸之间。

  深坑中开始传来轻微的蠕动声,声音越来越近。杜林琪与格索听着这些诡异的声音,紧张得要断了气。这种感觉就像等死。

  从深坑中爬出来的,是他们从未见过,甚至想象不到的东西。一条条粗壮肥大的深红色巨蛆摇头晃脑地钻出来,要逼近他们了。这些魔鬼般的蛆有人的大腿粗,两米多长,看不出哪里是头哪里是尾。每个深坑中都钻出来一条。他们被包围得严严实实。李河落的汗大滴大滴地流下来。他掏出了手枪。

  “这就是传说中的……”杜林琪发着抖说,“死亡之虫?!”

  砰!砰……李河落连击数枪,打在肥虫头部,似乎没有作用。这些虫子只是摇了摇身子,又朝他们逼近。死亡之虫打不完,也打不死。眼看着要没子弹了,李河落抽出了塔塔尔小姑娘给他的那把大镰刀,镰刀的锋刃在月光下熠熠发光。

  格索抹了抹眼泪,也掏出了库库勒与他临别时丢给他的蒙古弯刀,要与这些怪物决一死战。

  李河落挥着刀在前面开路,格索防卫后方,杜林琪躲在两人中间。

  肥虫似也灵活,边躲闪边从长有三瓣利齿的嘴中喷射出一长串强腐蚀性液体,溅在李河落的衣服上,瞬间烧成一个洞。

  “知道干掉它们的方法吗?”李河落呼吸急促。

  杜林琪一阵发懵,突然灵机一动,“打蛇打七寸,它们的构造与蛇无异,砍七寸!”

  格索叫道:“它们可是虫子,和蛇不同!”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杜林琪用脚揣着一条肥虫,叫道,“试试啊!”

  李河落算准了长度,一镰刀划下去,怪物被劈成两截,吐着臭水倒在地上。看来这个方法很管用。李河落闪电般挥动着镰刀,格索也拼了命乱舞弯刀,顾不了那么多了,都疯狂到无所谓生死,豁出去了!李河落闭上眼,要突出重围——这种关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想活!

  等再睁开眼时,面前没有了怪物。往后一看,一地死肥虫的尸体堆在人、兽尸骸上。零零散散几条较小的怪物也纷纷钻入沙坑不见了。

  李河落与杜林琪长舒口气,再看看格索,还紧闭着眼乱舞着弯刀。

  “格索,安全了。”杜林琪揉着脑门说。

  格索睁眼望了望四周,停了下来。

  刚要往前走,从沙子里猛地钻出一条巨型肥虫,三颗锋利的尖齿嵌在格索的大腿上,要将格索往沙子里拖。眼看格索的下半身已完全陷在了黄沙下,李河落扑过去,牢牢抓住他的手。

  不远处的沙地里又浮现出众多的沙坑,一条条令人作呕的大蛆虫缓缓爬了出来。杜林琪左手捡起镰刀、右手拾起蒙古弯刀,保护着李河落与格索,摆起了女侠的姿势,仇视着渐渐逼近、数不清的怪物,自言自语道:“我的宝贝,以后你能和你的同学吹牛说我有个世界上最勇敢的妈妈了!”正要高叫一声大开杀戒,望着可怕的死亡之虫张开的血盆巨口,又退了回去。

  李河落就快抓不牢格索的手了。格索又疼又怕,呜咽着说:“哥哥一定不要丢下我啊!”

  “不会的!”李河落咬着牙,紧紧抓住格索的手。李河落手臂的伤口似乎裂开了,鲜血从衣服里渗出来。

  地下的巨虫力气太大,李河落的脚陷进沙子里有一尺深。杜林琪挥舞着刀,望着这一幕,吓得大哭起来。

  

继续阅读:第十四章 人头沼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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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唤喀纳斯水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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