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疑云又起
李枫2025-12-02 17:324,623

  

  第二天,趁李河落还未醒来,杜林琪就独自出去了。她走了一二里的路,好不容易找到一户维族人家,要来了一些消毒、治伤的药便匆匆往回赶,路过小贩摊子,犹豫了下,还是折回买了一斤葡萄。

  回去的路上,隐约听见身后有响动,回头一看,两座像是被一刀削开的红色砂岩山安安静静地矗立,峡谷中静谧无声。

  也许是紧张过度了。她这样想着又走了一段路,身后却总有幽灵尾随般发出的声响,声音虽然微小与琐碎,可在毫无人烟的火焰山,总是可以清楚地察觉到。

  杜林琪的心开始怦怦跳了。这里没有野兽,现在的季节也是无风的,唯一的可能就是鲁道夫的手下追来了。她加快脚步,一手拎着葡萄,一手慢慢伸进口袋握住小刀。

  今天,她不该这么唐突就出来的,但是怕李河落的伤口感染,又不得不这样。

  她没有直接回岩洞,而是在半路就往偏僻小径走,挤过只能容一人过身的“一线天”,登上许多座高高低低的小山,边拐着弯边急速奔跑了很久,又谨慎地躲在石窟中观察了许久,直到不再听见充满危险的响动,才回了石洞。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全黑。

  李河落半卧着,望着汗流浃背的杜林琪问:“你去哪儿了?”

  “药。”杜林琪缓了一口气,将一袋葡萄递给格索。

  “整整一天?”李河落问,“发现什么了?”

  “没。没发现什么。”杜林琪知道李河落紧张于那些对他们纠缠不放的杀手,不过她想隐瞒这件事,便含糊地摇着头。

  李河落并不放心,他只相信自己。

  杜林琪坐到他身边,不安地问:“鲁道夫一定要杀了我们不可吗?”

  “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我都已经被警察给盯上了,如果我被抓,他们也就完了。”

  杜林琪想了想,说:“你逃出去,我带格索去报案。”

  “不行,你们必须和我一起。”

  “难道就这样一起逃、逃、逃?”杜林琪摇着头说,“这不行,一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的。”

  “自首?”李河落冷冷地说,“别傻了,这件事里死了人的,还牵涉到我们的档案,我会被枪毙,你呢,生完孩子也跟着枪毙了,我们的孩子就是死囚的孤儿,所有人都会歧视他唾弃他。”

  杜林琪紧咬着下唇,不做声了。格索递给她一串葡萄,她也没接。

  李河落握着她的手说:“我们可以和鲁道夫拼这一次。”

  “这一次太漫长了!”杜林琪哭着说,“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是他的隐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可能会像现在这样,一辈子这样度过!这样的一生对我们有什么意义?”

  “我们可以去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杜林琪泪流满面,“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们逃不出去,我们已经没有力气了,我很清楚……我们带着格索去流亡,在路上生下这个孩子,孩子的命运也注定一辈子去流亡,我们要毁了多少生命啊……”

  “很多事,我们是不能自己决定的……总是这样。”

  “你错了,你真的错了!”杜林琪盯着他怯懦的眼睛说,“我们这样,安拉不会放过我们的!我总是梦见艾保,我亲手造成了他的悲剧,没有哪一天我不是带着负罪偷生过下去的!我已经害怕了,我想去改变这一切,我想至少我能够扭转它……”

  李河落吼道:“真有报应,我们早就死了!”

  “是啊。”杜林琪深吸着气说,“上苍让我们活到了现在。”

  “它想要我们活下去。”

  “上苍让我们活到现在是有原因的。”看着李河落尖锐的目光被渐渐削弱到宛似顺从,她想他平静下来了。她说:“未来不属于我们,未来是属于格索和我们的孩子的。也许我们在逃命的路上就会死掉,但是我们归附正义,鲁道夫会受惩罚。也许我们逃不过一死,至少,格索和我们的孩子能活下去。他们不用逃亡,他们会很幸福,他们能有安定的一生,我们的孩子也会为我们骄傲。这就是我想说的,会是我这辈子唯一做对的事。”

  “你被谁洗脑了?我们答应过要一起走的。”李河落吃力地问,“到底是谁蛊惑你?到底是谁?”

  “我们的孩子。”

  李河落静默在原地。一心在想这孩子像是个祸害。他也不准备与杜林琪浪费口水,大不了用蛮力去征服她的意志——扛着她拽着格索,强迫他们跟自己走,这才是四个人都能活下去的路。

  虽然是杜林琪想要表达的,却不是她想要的。这里面有牺牲,悲壮的牺牲。但在现在的关头,这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李河落不可能赞同,毁灭自己还是毁灭孩子?自己想要的是十全的结果。长久以来,他总说“活着才是好的”,他用自己的理论相信与解释这个世界,他必须去试。

  山洞里的气氛异乎寻常的压抑,他们都遗忘了笑容。

  一片黑漆漆容易让李河落不安。杜林琪小心翼翼地为他涂着药。李河落望着沉沉睡去的格索发了会儿呆。他在想,如果童年那时,能有人为了他的未来作无私的牺牲,哪怕是仅有的一个人。如果有那样的人。

  山洞外风声呼啸。变天了。这每一段低吼都带来追忆的魔力,能让他清晰地接触到不堪回首的章章往事。

  “这倒是很难得的变天。”杜林琪说。

  “你要是真能听懂上天的语言就好了。”

  杜林琪望着他尴尬地笑了笑。

  “其实我现在身无分文。”李河落歪了歪嘴,说,“我把所有的钱都赔给鲁道夫了。”

  “我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

  杜林琪捋着他的头发,“你的钱我最有数。”

  李河落勉强地扬了扬嘴角,“那个时候你还不忘这个。”

  “并不是这样。在那之后,我只是出于好奇才注意过你的账户。”杜林琪严肃地说,“那些钱全是沾着腥血的,你不能留。”

  杜林琪枕在李河落的肩上,望着山洞外呼啸风暴带来的飞沙走石。她说:“我们朝北走,我们经过乌鲁木齐。你一定要见见我妈,她也是你的妈妈。然后我们回喀纳斯,把格索……”

  李河落将脸贴在她的额上,只感到杜林琪的声音就在耳边,至于她在说什么,他不想听下去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被阴暗光线熏染成灰白的岩壁。

  当黎明带来第一缕阳光,杜林琪便醒来了,李河落却一夜未眠,他总是在幻想他们未来的种种,在正义与邪恶中挣扎,每一刻都是。

  杜林琪要出去观察情形,李河落不放心,艰难地要站起来亲自去,却被杜林琪阻止了。她说:“这点儿小事交给一位未来的女英雄来做是绰绰有余的。”

  李河落轻蔑地扑哧笑了出来,“遇到危险就赶快跑或者躲起来,或者用枪。”李河落将自己的枪递给她嘱咐道,“昨天应该教你用的。先拿着。”

  杜林琪又扔给他,说:“带着枪让我心慌。”

  “带着!”李河落朝她吼。

  无奈,杜林琪接过来,小心翼翼地不知要往哪里放。李河落要养伤,而今她身负重任,一出山洞便兴奋地作深呼吸。

  李河落又叫道:“小心孩子!”

  杜林琪似乎没有听见,一蹦一跳跑出去了。

  李河落专心听着她踏着沙石发出的声音渐渐消失。总是有莫名的伤感。

  中午,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李河落猛地站起来奔出山洞观望,却不能确定枪声出自什么方位。他的心跳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

  格索走过去,满脸惊恐地望着远处。他说:“我去找杜姐姐。”

  李河落将他拉进山洞,惊恐地不说话。

  “我要去找杜姐姐!”

  “老实待在这儿。”李河落拖住他,伤口的血却在渗,“哪儿都不要去。”

  李河落的手无知无觉抖了一下午。

  等到黄昏时分,杜林琪匆匆忙忙跑回来。

  看见她的身影,李河落险些晕厥,“碰到他们了?”李河落失了魂似的查看杜林琪有没有受伤。

  “……没。”杜林琪捂着胸口喘着粗气说,“我觉得可能是当地的猎人。”

  格索忙说:“我们在这儿两天只听见一声枪响,那肯定不是猎人!”

  “那不是猎枪的声音。”李河落很确定。

  “明天我再去看看。”

  “别去了!”李河落忧心忡忡的,都忘了伤口涌出的血已经淌了一地。

  晚上,杜林琪为他换了药。他教给她一些用枪的常识。杜林琪总是不耐烦地说:“我不想带这玩意儿。”

  “它可以保护你。”李河落将枪柄贴在唇上,说,“它比人忠诚。”

  “我觉得这更像犯罪……”

  “这是自卫!”李河落瞪大眼睛对她说,“自卫,我们需要自卫,我们不再犯罪了。”

  “我不想带这玩意儿,你要我说多少遍!”杜林琪无所适从地说,“这是我的原则问题!”

  “现在你的原则就是要——活——下——去。”

  “我想替你赎罪!”

  李河落望着她清澈的大眼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当他们都深知生离死别只是百感交集那么一回事时,才会真正认识到爱。

  杜林琪很直白地问他:“亲爱的你这么自私,为什么不觉得格索是我们的累赘?”

  “为什么这么问?”

  “我是说,你可能只会想着我们逃出去,却还要带着格索,在你眼里他难道不是负担?”

  李河落垂着头笑了两声。

  “我认为吧。”杜林琪搂住他的脖子说,“你的心还是想要保护格索的,只是你还不太适应这种改变。”

  听到这些话,李河落不知道该说是,还是该说不是,他心里很不清楚。

  “答应我。”杜林琪面对着他,捋着他的鬓角,“我们一定要把格索安全送回喀纳斯,他是喀纳斯的希望。这是我最大的愿望。”

  看到李河落静静地注视着自己,她接着说:“你做了那么久的罪人,做回英雄试试吧,做我们孩子的英雄。这很简单,很简单。”

  天微明的时候,杜林琪还是带着枪出去了。走之前还打量着手中的枪抱怨道:“他们不会杀我的,我这么漂亮,他们怎么忍心下手!”

  山洞中只剩下李河落与格索。李河落越发看格索不顺眼,总怀疑他用了什么法术蛊惑了杜林琪。于是他没事找事地说:“我完全可以把你杀了,可看在你是召灵人的分上我还得去保护你,我真是疯了傻了!”

  格索知道他只是想发泄,便不理睬。

  “知道我为什么要带着你吗?”李河落冷笑着问。

  格索递给他一瓶水,说:“哥哥喝点儿水吧。”

  李河落一脚将矿泉水踢飞到岩壁上,水淌了一地。

  “我当然知道你为什么要带着我。”格索站了起来,“也知道你为什么一心想带我出新疆。”

  李河落低声笑了笑问:“说说,为什么。”

  “这就是你的真相!”格索将每一个字都吐得很清楚,“因为,你想独吞我。”

  空气瞬间凝固住。李河落恶狠狠地盯着格索,像要钻进他的心里面去杀戮。

  “聪明的孩子!”

  格索攥紧了手中的弯刀,“你想带我出去,卖掉我,这是你给自己留的后路。”

  李河落拍着手赞叹道:“阿凡提说得没错,真是聪明绝顶的孩子!”

  格索低着头笑着问:“可你知道,我为什么还跟着你吗?”

  格索的这句话像刀枪峰回路转又折回来给了自己一击,令李河落突然后背发冷,笑容瞬间变化成一块僵硬冷铁。

  格索只是忍不住地笑、一个劲地笑,“哥哥!我逗你玩的!”

  李河落着实被吓了一跳,只是呆望着格索好一会儿,脸虽止不住地抽搐却也扮着笑说:“我也是在逗你呢!”

  事情演变到现在,莫非李河落真是因为想独吞召灵人而以保护格索为借口?不得而知。也许他有想过这个计划,又或者一直都在实行,只有他自己清楚。因为只有这个孩子能换到钞票,对已经身无分文的他来说,有了格索,他才有了逃亡的资本,可以去向更远、更接近“活下去”的信仰。

  而聪明的格索,他的那一句令人匪夷所思的反问,像是暗示着什么重大的秘密,揭开它就像能得到整个宇宙奥秘的答案。

  兴许李河落是出于善意,顾全大局才一直带着格索。又或许格索的那句悬而未决之话只是“逗你玩的”,总之新的问题产生了。

  当杜林琪回来,他们都隐瞒了今天发生的这件事。杜林琪说:“今天没发现什么异常,明天我再去看看,再没什么异样我们就可以进城了。”见李河落不言语,便问,“可是你想好没有,我们进城后就要赶紧动身了。”

  下午变了天,李河落仰着头望着乌云密布的灰暗天空,见雨水迟迟不往下落。

  杜林琪走过去,再问:“你是去甘肃还是跟我们一起走?”

  “你一定要回喀纳斯?”

  杜林琪点了点头,“我要带格索回去。”

  “你在逼我?”

  “不是!”杜林琪说,“你的路是没意义的。”

  每当这种时候,两人各执己见、无形中的互相牵制,总让李河落感觉自己与她只是令人困惑的陌生关系,陌生得很压抑。

  “我是孩子的父亲,我有权决定你和孩子该怎么做。”

  “我是他妈!”

  李河落霸道地捂住她的嘴。

  翻滚不休的乌云越积越厚,狂风朝他们袭来。杜林琪将李河落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流着泪恳求着:“听听孩子的声音吧,听一听。”

  李河落将手缩了回去。

  “他在哭。”杜林琪擦着泪。

  “你这个疯女人!疯子!”李河落的声音锐利而刻薄。彼此陌生到一片混乱。

  

继续阅读:第二十一章 寻找杜林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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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唤喀纳斯水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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