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向暖有些怪自己没事爱看热闹，又有些怪自己不长记性，分不清到底是热还是疼，反正后背汗湿了一大块，更让她痛苦的还在后面。
粗手笨脚的男人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秦毅冷着眸子。
严肃又认真的盯着，密密麻麻的说明书在看。
也不知道他到底看不看得懂，好在说明书都是中文字，还真被他看出了个大概。
他皱紧眉头问徐向暖，
“这上面写着治跌打损伤，你这都见血了，管用吗？”
徐向暖哪还懂这个，她是随便找了一瓶差不多疗效的药将就抹一抹，只要不疼不感染就行了。
“你就赶紧给我上药，随便涂一涂就行了。”
也是个奇葩，徐向暖对自己都这么不上心。
那能有什么办法，条件都摆在这儿了，总比人家用了乌漆抹黑的草药抹上去强吧。
没准那疗效还不如自己这瓶，徐向暖总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赤脚大夫的医术上，要知道那都是没有证的。
这话说的有点瞧不起人了，小妇人就是矫情，信不过这个信不过那个。
秦毅迟疑着不敢下手，徐向暖被男人这婆婆妈妈的动作看得心烦。
“你直接把药给我，我自己来。”
求人不如求己，有这个功夫，她早就上完药了。
在有些事上，秦毅是很坚持的。
“你老老实实待着别动，比什么都强。”
徐向暖难受呀，胳膊肘那块皮要掉不掉，好几次想狠下心直接拽下来，她又下不了那个手。
想让男人直接动手，他婆婆妈妈的这个过程真是太煎熬了。
明明看起来杀伐果断的一个大男人，怎么在这点小事上这么畏畏缩缩。
徐向暖心焦，
“那你倒是直接动手呀，在这犹豫个什么劲儿。”
下一秒小妇人直接跳起来，疼的眼泪都飙出来了，没忍住，骂了好几句脏话。
难伺候的小姑奶奶又抱怨，
“你轻一点呀，这是个人又不是个木偶，我是有知觉的。”
再一抬头，就看见男人比她自己还紧张，绷紧的额头青筋勃勃。
徐向暖就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她这个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当然这都是她自己小性子在作祟，在无理取闹。
不就仗着有个人纵容，才这样肆无忌惮的折腾。要放在现代，你看她有几个劲儿做作。
秦毅一双大手动作轻的不能再轻了，曾几何时他有过这样的耐心。
小娃儿短腿短脚的爬过来，小心翼翼的趴在徐向暖的边上。
奶声奶气的调儿，
“阿娘，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老母亲是既贴心又无奈。
小娃儿温热的气息吹在伤口处，没减少多少疼痛，反倒是觉得奇痒无比。
一时间老母亲坐都坐不住了，直接蛮横开口，
“我不抹药了，你让我出去转转，吹吹风它就好了”
你以为在晾衣服吗？吹一吹就好了。
秦毅倒是也没说什么话，动作强硬直接摁住小妇人。
冷声冷调说，
“伤口好之前，你就老老实实待着。”
徐向暖根本就是个软骨头，在绝对的恶势力面前，她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老母亲真的无奈，小娃又颠颠的爬过来。
看样子还想再呼呼，徐向暖怎么肯，好不容易挺过的那阵儿坐立难安的痒意。
再让小闺女吹一吹，徐向暖今天就真的什么都不用干了。
男人有个特别好的地方是，你说什么他会听得进去。
虽然一开始笨手笨脚的，但现在动作明显已经好多了。
最起码这几下，徐向暖都没感觉到疼意。
应该快要包扎好了吧？
小妇人也是真的怂，一直都没睁眼看。
以前一个人自己去体检的时候，护士抽血，她就是这个怂样。
等待总是很煎熬，徐向暖鼓足勇气睁开眼看了下，又被给气到了。
这么长时间她以为都弄好了，原来根本不是这样，男人压根就没动，还费尽心思研究那个说明书。
徐向暖瞬间没话说，搞了半天，她一个人在这自说自话。
“就简单抹个药，处女座就没不带你这么纠结的。”
秦毅听不懂小妇人的怪言怪语，但不妨碍他开口问呀。
“处女座是什么？还有这上面写着对症下药，你这明显就对不上，别用出什么问题。”
徐向暖不想再说什么话了，最重要的是她不想陪着这个男人再纠结下去，不然迟早郁闷死自己。
徐向暖跳下炕，直接往外走。
她是胳膊蹭了，又不是腿瘸了。
没得在这儿受这个罪，
上药这件事最终秦毅还是没容着小妇人任性胡闹，找老郑叔求了点独家秘方，这里的大夫神奇的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家处方。
那种药黏糊糊的，抹上去冰冰凉，就是味道有些难闻。
徐向暖坚持不过，捏着鼻子忍了。
“你少抹一点，这玩意儿太臭了，你没看到闺女现在都捂着嘴巴了。”
秦毅很有耐心纠正小妇人的强词夺理，
“她那是瞌睡了，想打哈欠”
胳膊肘那块要掉不掉的皮，最终还是没有被撕下来。
徐向暖没有那个勇气，也自然承受不了那份疼痛。
“铁蛋怎么还不回来？”
老母亲担心呀，她一个大人都能被绊倒，小家伙就那么点高的个子，别和自己遭一样的罪。
徐向暖想多了，一般人谁都没有，她这么坏的运气。也碰不上这糟心事儿。
老父亲一直都是这么从容，秦毅看着小妇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无奈道，
“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小妇人。”
好家伙，你终于把知心话说出来了。
徐向暖刚想反驳，屋外传来了便宜儿子的呼喊声。
“阿娘阿娘，我回来了”
听声音没什么异常，有这份精气神就没什么大事。
不光是铁蛋回来了，家里那两个少年也跟着一块儿走回来。
徐向暖郁闷，好像真的只有她一个人这么倒霉。
“阿娘，你胳膊怎么了？”
有一个特别令徐向暖感动的地方就是，不管他怎么对待儿子，但铁蛋就是满心满脸的全都是她。
老母亲终于难得的觉得有些愧疚，不过这份愧疚，没持续多久又烟消云散。
“你不是答应阿娘，不会再玩泥巴了吗？衣服怎么回事儿？”
整个就是一水泥娃娃，老母亲头疼，直接推卸责任。
“谁的儿子谁自己收拾，是吧？娃儿他爹”
娃儿他爹偏心眼，根本就没看铁蛋儿一眼。
不过眼神没看他，嘴上说这话。
“出去将自己收拾干净再进来，”
铁蛋真的听话出去了，原本打着看热闹的小妇人，又觉得心里不畅快了。
中午这顿饭肯定徐向暖，不能再做了。
接连荼毒了两天大家的胃，现在她有心也无力。胳膊根本抬不起来。
秦毅的厨艺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吃了一口江隶发自内心的赞叹，
“秦哥这手艺是真好，都比得上国英饭店的大厨了”
这评价也确实太高了，高的徐向暖，有点不舒服。
明明之前夸自己，都没有这份真诚。
小妇人那个做作哟，
江隶脑子真的转的快，不愧是八面玲珑的男主。
“嫂子做的饭也好吃，有种家的味道”
不管这话是真话还是假话，但徐向暖虚荣呀，她听到就很高兴。
一高兴就又有点飘了，
郑重其事的开口，
“等着啊，等姐姐胳膊好了，到时候还给你接着做”
没人敢搭腔，就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江隶干笑了两声，不敢再随便说话了。
其实说是吃饭，其实也就是粗粮窝头搭配玉米榛子，徐向暖不得不承认，秦毅弄得那个小菜确实挺好吃的。
吃完饭，秦毅就出去了。
出去的时候面色如常，徐向暖虽然有些担心，但那是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她养的一只宠物。
总不可能让他一直待在家里吧，
令徐向暖放心的是，秦毅出去了没一会儿又回来了。
这个下午，老洼村过得并不平静。
那几个新来的知青被抛之脑后，根本就没有人想得起来他们，就连村长都忘了。
徐向暖这会儿干不了什么，只能待在家里干发呆。
隔壁院子忽然传来了一声欢叫，听声音是阿林那个憨小子发出来的。
老母亲实在无聊，她怂恿儿子。
“你跑过去看看，你阿林叔叔在家干什么呢，”
铁蛋儿就是阿娘的小跟班，阿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家伙跑了没两步又折回来，义正言辞的纠正。
“是哥哥不是叔叔，”
称呼而已，干什么这么认真。
“哥哥就哥哥，你过去看你阿林哥哥在干什么？”
小炮弹风风火火的出去了，没一会又风风火火的跑回来。
乌黑透亮的眼睛里好奇问阿娘，
“阿林哥哥说他要当爹了，阿娘，当爹的意思就是有小宝宝了吗？”
阿林媳妇怀孕了？
这是好事儿呀！
不过徐向暖转头一想，那姑娘好像也才十六岁，是不是有点太小了。
在这儿十六岁就嫁人生子的也不是没有，
不过在徐向暖的眼里，那就是个半大孩子呀。
老母亲给儿子解释，
“等到明年夏天的时候，你就多了一个***或者小妹妹了。”
铁蛋还真期待起来了，他对阿娘说。
“我想要个弟弟，妹妹我已经有了”
你倒是想的多，这是你想要就能要的。
铁蛋又疑惑，
“是好事，为什么林奶奶不让我说出去？”
徐向暖毕竟是个大人了，那边可能是嫌月份太小不保险，按照习俗，一般是前三月坐稳胎后才会说出来。
既然人家有这个讲究，徐向暖也就装不知道了。
她嘱咐儿子，
“你出去可不要乱说，不然弟弟妹妹就不来了。”
再说这个环境下，生小孩也算不上是什么好事儿。
别人是怎么想的，徐向暖不知道，她就是这么认为的。
徐向暖没出去，她根本就不知道，村子里现在有个姑娘正在四处打听他们家的消息。
“婶子，您知道秦毅秦大哥家在哪儿不，”
老妇人有些耳背，听不大仔细，又不大能听懂官方话。
“妮儿，你说啥，”
姑娘好脾气，逐字断句又重复了遍。
“我说，您知道，秦毅秦大哥家在哪儿不？”
老妇人还是没听懂，秦小二听见了呀！
要是受伤以前的秦小二，没准还真会好心的给姑娘指条明路。
现在的少年阴沉沉的，看什么都不顺眼，更何况和秦毅有关的人和事呢，
“你找秦毅干什么？”
姑娘双颊微红，不好意思开口道，
“我们以前是战友，你认识他吗？能带我去找他吗？”
姑娘清丽的嗓音柔柔弱弱，娇羞可人。
提起秦毅眼睛里带着动人的光亮，那种光亮明显是喜欢，
秦小二啐了一口，
“什么狗屁战友，老子就没听过军营里还有女人。”
混不吝的秦小二说完又呸了一声，
姑娘嫌弃的往后退了退，秀丽的眉梢微蹙，
“你这人怎么这么粗鲁呀？谁规定军营里就不能有女兵了，我们是文艺兵。”
姑娘人好看，就连蹙起眉头教训人都这么好看。
一直没怎么嫉妒过别人的秦小二，第一次心口有了种难以抑制的酸涩和阴沉。
凭什么秦毅就能因为那副好模样受到这么多的青睐，他怎么就不行？
少年空荡荡的袖子被微风吹过瘪了瘪，秦小二侧过身子挡了挡，没什么情绪问，
“我是秦毅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闻言看着秦小二那点嫌弃忽然就没了，热情开口激动连连，
“我叫汪阳，你能带我去找找你哥吗？”
情绪激动上来，汪阳直接上前，还没碰到少年的胳膊，忽然抓到一团虚空。
她诧异看过去，即使秦小二遮挡掩饰的动作已经很快了。
汪阳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少年身体上的残缺，秦小二等啊等，都没等到面前姑娘眼睛里的异样，
这段时间他看到的嫌弃同情怜悯实在太多了，忽然有个人面色如常看他毫无异样，秦小二心里不可能不触动。
可是这个姑娘不属于他，这个发现令他眼睛里隐约的那点儿温暖尽数散去。
秦小二冷着脸直接走了，
没理会身后那个面容焦急的姑娘，
出门找人的秦母瞧了个仔细，知子莫若母，只一眼，老太太就看清了儿子眼底的失落。
江隶还不知道表姐找上门来，他特别欢快的缩在桌子旁，饶有兴致看着徐向暖和小炮弹玩五子棋。
铁蛋兴趣了了，
“阿娘你又耍赖，这一把我都让你三回了。”
老母亲惭愧呀，技不如人这根本就没办法。要不是实在没东西打发时间，她至于自己给自己找虐。
人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徐向暖刚开始还会觉得不好意思，慢慢几局以后就淡定了。
“你要学会尊老爱幼，阿娘是因为把所有的智商都给了你，然后你才会显得这么聪明，你要对阿娘有包容心。”
老母亲又开始瞎掰扯了。
铁蛋是个特别谦虚的孩子，他问阿娘。
“阿娘把智商都给了我，那给妹妹留了什么？”
老母亲不慌不忙，语重心长道，
“当然是美貌呀，你看妹妹长得那么好看，那全都是因为阿娘的基因好。”
不光铁蛋没话反驳，就连见多识广的江隶瞬间也目瞪口呆。
道理还能这么讲，这不是瞎忽悠人吗？
徐向暖看了一眼有异议的少年，被看怕了的江隶镇定下来。昧着良心称赞，
“姐姐懂得真多，”
少年说话就是让人觉得舒服，怪不得以后那么好人缘。
这点秦毅那块木头连人家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
徐向暖甚至在想，以后有没有可能将铁蛋儿往这个方向靠拢靠拢，再不济也别随了他父亲。
男孩子，情商比智商更重要。
你看后来那些娶不着老婆打光棍的汉子，哪一个说话不噎死个人。
天快黑了，外面的姑娘还在瞎转悠，秦母眼睛转了转，知道这姑娘的来意，她有些不高兴，不过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没准她和儿子还遇不上呢，
秦母真心对一个人笑的时候，面上其实挺慈眉善目的，不管以前长相怎么样，到了这把年纪，那种五官上的棱角都被磨平和了。
不是故意皱着眉头，板着脸，从面上你是看不出什么问题的。
“是找秦毅是吗，我是他阿娘，他现在不在这里住，你要不在我家住一晚，明天我送你过去。”
汪阳犹豫，再怎么无知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相信一个第一次见面的老妇人，
秦音音问秦母，
“这姐姐谁呀，怎么从来没见过。”
秦母直接道，
“找你大哥的，这不没地方去，我让她在家里待一晚。”
一个未婚姑娘千里迢迢找一个已婚有家室的男人，怎么想都有些暧昧，
秦母是个粗神经的人，不代表她没脑子。
老太太盘算着，这姑娘条顺盘正，模样也周正，一看就好生养，
除了眼光不怎么好，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进了她秦家的院子以后就是她家的媳妇了。
汪阳勉强同意了，老秦家的院子现在当然没盖起来。
他们睡的是临时搭建起来的茅草屋，省时省力又省心。
两姑娘走后，秦母心怀激动的问秦小二，
“我儿，是不是看上那姑娘了？”
秦小二不说话，汪阳被秦母带进来他当然看见了。
不过现在不是他看上人家的问题，是人家根本就没看上他。
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废人。
秦母撇嘴，
“老大那边有儿有女，她找上门有什么用，病秧子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呢，”
又接着安慰儿子，
“姑娘也是傻，不过你要是喜欢，阿娘也不是想不了办法。”
虽然是母子，秦小二毕竟经的事太少，他没太明白阿娘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