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会不到徐向暖内心的这种焦躁不安,秦毅是真的摸不着头绪,
小妇人拽着他往屋内走,被晾在院子里的铁蛋儿根本没人关心。
徐向暖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抢东西,空间已经很不安全了,那玩意儿现在就像是个大妖怪,一个劲儿的往里吞东西,抓不住头绪的徐向暖根本没办法信任它了。
好在之前留出来的这些东西,徐向暖嫌麻烦没收进去,当时有多懒现在就有多庆幸。
秦毅被小妇人没头没脑的拽进屋子,看不出来平时柔柔弱弱的小妇人倒也不是没有力气,现在小妇人的手劲儿不是蛮大的么,
秦毅挑着眉头问,
“你都没说清楚藏什么东西,我们怎么,”
话没说完,原本就空间狭小的屋子忽然堆积如山,很多见没见过的东西都冒了出来,原本那辆凑数的自行车都冒了出来。要不是及时往后退了好几步,两人的身子差点都快被埋了。
一直临危不乱的秦毅忽然哑了嗓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显而易见,他被惊着了。
“这些都是什么呀,”
秦毅不可置信的问,
徐向暖自己都被这片狼藉给惊着了,嘴里半天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眼,都到这会儿了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好一会儿后,小妇人兴趣不高,
“都是些生活用品,以后总能用得到的。”
徐向暖现在可不难受的要死,最重要的米面粮油肉都被吞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可以将就的东西,这些东西可有可无,关键是粮食呀,接下来该怎么活都是个问题。
秦毅很难忍住不好奇,他上前用手摸了摸自行车的轮胎,轻微一动,滑轴转动轮胎带着起来,
没见过这玩意儿的男人很快被勾起来了好奇心,却也注意到小妇人颓丧的小表情。
“是出了什么事么,”
冷静下来的徐向暖想了好多,忽略心头的难受,她忽然郑重其事的对自家男人说,
“我们得挖个地窖将这些东西都藏起来,”总不能一直堆在这里,怎么都是问题。
确实也想不到别的更好的办法,秦毅坚硬的身子挺了挺,沉默的应下了。
阳春三月,家家户户都迫不及待出工了,老秦家的毅娃子忽然请了长假,说是腿伤又复发了,得休养一阵子,
村人感叹,
“真是在外面待得时间久了,身子都变得矜贵起来。”
现在的人谁家不是有个头疼脑热扛一扛就都过去了,一个腿疼忍忍就行了,
真是不知者无畏,根本分不清普通的头疼脑热和腿伤复发两者截然不同,不过这些都是随便找的理由。
秦毅真正要干的事,还得偷偷摸摸着干,藏东西这件事可不得悄悄着来。
挖地窖听着就是个体力活,不光是挖个坑,还得在里面掏一个大洞,没十天半个月根本不行。
“娃儿他娘,非要这么急吗,”
小妇人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男人无可奈何纵容了她的执拗。
铁蛋儿蹲着院子里又在啃芒果,小嘴吧嗒吧嗒的不停,根本腾不出说话,
这两天的时间,阿娘根本就不让他出去,不出去干什么呢,专职在家吃水果。
不吃怎么办,那些东西放不住,很快就坏了。
“阿娘,我们家哪来这么多好东西吃呀。”
徐向暖心情不好,情绪也就不好。
“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赶紧吃别说话,听着人烦。”
被阿娘训了的铁蛋儿真不说话了,
为什么说徐向暖情绪又不好了呢,两台电小二现在无故坏了一台,只剩下一个能用的了。
她焦虑呀,焦虑的口腔溃疡都冒上来了。
粮食根本扛不了多长时间,只能把手头这十来袋米面先放在一边,家里除了小娃儿,他们两个半人现在专职就是啃水果,吃蔬菜。
又因为男人要出力气,真正受苦受难的只有便宜儿子一人。
三餐都是萝卜青菜,饭后甜点都是各类水果,香蕉苹果提子,顿顿不落。
徐向暖有时候也会陪他啃个黄瓜西红柿,但是主力还是担在小家伙的身上。
再好吃的东西都架不住这么糟践呀,铁蛋儿很快承受不住了。
“阿爹,你帮我劝劝阿娘,我真的不想吃这些东西了。”
秦毅虽然不怎么看重儿子,但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崽,怎么都得照顾一下。
趁小妇人不注意,老父亲将自己的包子腾了一个出来赶紧递给小家伙。
“赶紧吃,吃完了离你阿娘远点,免得她闻见了味儿。”
徐向暖的形象现在在自家儿子眼里,忽然摔得稀碎。
“阿娘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可怕,”
黄口小儿,有口无言。
秦毅对忽然冒出来的娃儿他娘好脾气的笑了笑,眼神示意徐向暖不要过多计较。
日复一日的焦躁压得徐向暖喘不过来气,她根本懒得应付这对父子。
赖以生存的最大保障要是没了,她还拿什么生活呀,作为一个知道未来大概走向,甚至明确书中大事件的发生,徐向暖怎么可能坐得住。
这些天,徐向暖思来想去,肯定是哪里出现了漏洞。
但到底是哪里呢,原因无果。
历经半个月,小徐氏的院子里忽然堆积如山的出现了一大堆湿土,地窖被挖出来了。
亏得是门口没人注意,不然怎么都解释不通。
这堆湿润的土被拉到后院那块荒废了大半年的土地里,平白被垫高了三尺多高。
以后这块地就是家里的自留地菜园子了。
奇怪的是,等了这么大半个月,一直密切关注空间的徐向暖忽然纳闷了。
因为忽然没了动静,那仅有的两只鸡崽子现在逐渐长大了。
“早知道就不养这几只鸡了,”说到底还是怪便宜儿子,要不是他眼馋小伙伴家里毛茸茸的小鸡仔,徐向暖怎么可能主动想到这个,她又不是缺鸡蛋。
老母亲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铁蛋儿,自家阿娘这一眼把无辜的小家伙给瞪懵了。
铁蛋儿趋利避害,有意识的抱着小板凳远离了自家阴晴不定的阿娘十米远。
“你坐那么远,我是能吃了你还是怎么着。”
“阿娘吃不了我,阿娘嫌弃我。”小家伙委委屈屈的开口,
徐向暖冷笑,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么,
铁蛋儿这么识趣,究其原因还是在徐向暖身上,
小妇人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现在已经逐渐有些黑化,颇有点像地主家里的土财主,压迫完家里这个大的,兴趣来了又欺负小的。
那具破旧的沙发和桌子被男人修钉了几下,勉强凑合着能用,在这之前,徐向暖直接将沙发上那层破损不堪的黑牛皮给扯了下来,简单的盖了一层土布。
那些耐放得土豆红薯还有一些调料杂碎,和一些生活消耗物资也都被陆陆续续的放了下去,临下去小妇人又变卦了,生活物资和调味品又被折腾的拿了上来。
前后几次的折腾,秦毅几乎被他磨得没了耐心。
徐向暖后悔是因为,这些东西本来就经不住潮湿,下面湿气那么大,这东西保质期又这么短,别给提前折腾坏了。
等到秦毅出门,已经是四月中旬了。
今年情况不容乐观,原本三月里绿草如茵,可是都到四月份了,山间地头还是几近荒芜。
植物发不了芽,地头长不出草,就好像土地忽然没有了孕育能力。
现在不光是人蔫蔫的,老洼村根本就看不到一个有生气的动植物。
有熟悉的庄稼把式,扼腕悲声道,
“这是老天爷要逼死人呀,”
没了老村长的老洼村就像是一盘散沙,大家忽然没了凝聚力。
在这样的情况下,上面竟然还给这里输送知青,这次不仅来了不止两个,那简直就是一窝。
压抑了很久的村民爆发了,
“狗娘养的,从哪儿来的给老子赶紧往哪儿滚回去,”
城里娃脸皮薄,被粗壮的汉子当面骂哭了,也有人义愤填膺,
“我们都是响应国家号召,下乡支援农村建设的大学生,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狗屁,满嘴的仁义道德,不就是城里供应粮发不下来,跑乡下来混肚子了,”
娃娃们平均年龄十五六七岁,倒是虚情假意这方面玩得很溜。
真是把村民当傻子了。
被说中心事的知青们红了脸,讷讷的说不出话来,也有几个试图狡辩,直接被莽撞的大叔们用铁锹赶出村子。
“你们这是不识好歹,我们要去县里告你们蔑视知青,不遵重人。”
“赶紧去,去的晚了怕是连个招待你们的人都没有,一群屁娃娃,还有胆子来教训人。直接说你们是想来吃白食的不就行了,”
村民们三三两两集中炮火怼了过去,
“我们自己都没饭吃了,哪来的闲粮养你们这些娃娃,真当农村文化少好欺负呀。”
一群少男少女哪是这些粗蛮村民的对手,被步步紧逼,节节败退。
坚持了没一会儿,他们灰溜溜的走了。
不光是老洼村这么一个村子,二三十口人的老洼村都能来十几个男男女女,这些人一看就是在上面没讨着好,被分到这穷乡僻壤来了。
老洼村尚且这样,更何况顾一顾二那样的大村子,不得成百成百的往里送。
知青下乡,确实是城市里缓和粮食危机的一个暂时的办法,既很大程度疏解了城市里的压力,又一方面响应了国家的政策。
这才是第一次,接下来的日子隔三差五的就有知青过来。
老洼村自发组织了一批大爷大妈,专门守在村道口对这些生面孔围追堵截,手段堪称粗暴,场面一片狼藉。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宜阳县长的耳朵里。
被堵回来的这些知青回不去,全都聚集在了县里,一时之间宜阳县城人山人海,
“还是没办法和他们沟通么,”
底下的人解释,
“现在村民自己的日子都挺难得,地里不长庄稼老天又不下雨,哪来的功夫招待知青。”
县长愁得眉头都打结了,又想不出一个结果。
这件事僵持了有一个月了。
一个月以来,徐向暖已经习惯了隔三差五村口传来的闹腾,她自己都自顾不暇,根本腾不出心思去关心别的事。
五月底了,天气彻底回暖,可是没人能开心起来。
一大早出门打水的男人迟迟不归,徐向暖隐隐有种很不好的直觉。
果然,院子来有人惊呼,井里打不出水了。
人群慌了,
老洼村男女老少都围了过去,徐向暖焦急的在外围伸长了脖子都看不到最里面的动静。
心慌的不止一个两个,没水吃这跟直接要了人命有什么两样。
秦毅回来了。
徐向暖小跑了几步迎面上去焦急的往担子上的水桶里瞧,两个木桶里各自担了少半桶,浅浅的几乎都能看到底。
男人面色凝重的对她说,
“别看了,井里是真没水了,”
说完徐向暖还站在那儿移不开步,还是走了两步的秦毅又折了回去拉住小女人冰凉的手。
两人怏怏的回了家,谁都提不起精神。
在大自然的夺舍下,渺小的人能有几分力呢。
刚关上院门就听到外面有人的惊叫,原来有承受力不足的老人吓得都晕倒了。
接着就是妇人的哭泣,甚至有的男人都跪在地上给老天磕头了。
求老天爷再赏口饭吃,
在绝对的自然环境下,无能为力是多么令人绝望的一件事。
徐向暖知道,这才是刚开始。
后面还有得熬呢,
书中写着,持续到七月,天气越发干燥难耐,村子里逐渐开始有人饿死了。
她忽然想起来了红楼梦里最开始那场声势浩大的殡葬,秦可卿送葬的那个场面,以前看得时候只觉得惋惜,这么好的日子有人怎么没命享受过不下去。
后来世事难料,却又觉得那会儿的风光大葬才是她最好的结局。
现在可不就和那个一模一样,前面老村长刚没走多久,后面的日子就开始难捱了。
那个铮铮风骨的老人要是活着,没准还要遭这罪。
现在只是这块井里没水,不代表别的地方都没,后山有口隐蔽的泉眼,那里有股稀稀拉拉的清泉,因为位置隐蔽,一般人轻易寻不到的。
但现在,不止徐向暖知道那个地方,书中女主更是知道。
这里就是女主穿越过来第一次比较大的情节,章节取名收买人心。
赶在女主大发善心,徐向暖必须提早上去,不然到时候从早轮到晚估计都轮不到自己。
“快,把家里大大小小的能盛水的东西都拿出来,”
秦毅怔拧,被小妇人扯了一把,没扯动,心急火燎的徐向暖直接踩了男人一脚。
“傻大个,还愣着干什么?”
秦毅眼底晦涩,抿唇问,
“你又有什么主意了,”
也说不清楚什么原因,大概大大小小这么多事后,他潜意识里已经很相信小妇人,虽然对自己的趋于无能这件事有些自嘲,但不可言语的就是,徐向暖的存在真的令他安心了很多,一大男人,也不知道哪来这么些的多愁善感。
这根本不符合他的人设,
不像以往那条大家通走的山路那般平整,徐向暖大概给秦毅说了一个猫儿山东北角的位置,有棵鸳鸯成双树干长到一起的柿子树,树下两百的峭壁前有个细孔往外稀稀拉拉的流水,水质清澈,入口甘甜。
喝到嘴里还能喝出那股石头里的矿物感,有些像现代的纯净水,比矿泉水高了一个档次的那种口感。
侧耳细听,还能听见那种叮咚的泉水咕咚声,
书中是这么介绍的,徐向暖也是这么给秦毅说得。
说得人毫无头绪,听得人也是一头雾水。
趁着日头还早,只能马马虎虎摸索着找了。
“我们要快点,赶在别人来之前提前找到,不然等人家找到就没我们的了。”
秦毅听完小妇人的胡言乱语,不抱期望的开口问,
“我们走的这路这么崎岖,你确定还有别的人能找到这鬼地方。我在这儿生活了十多年,都不知道猫儿山还有后山这么一说。”
“你不知道那是你孤陋寡闻,你不知道的还多了。”小妇人心情稍微好点,面上就松快了些。
秦毅又问,
“你说的别人是谁呀,”
“你妹妹呀,”徐向暖不假思索直接回到,
徐向暖又一次直接撞到男人的后背,忽然停下脚步的秦毅纳闷,
“音妮儿哪来那么大本事?”
言多必失,言多必失,被男人问住的小妇人死活不说话了。
手下动作催促着,赶紧走,赶紧走。
可是越走希望越渺茫,后山虽然比起前面郁郁葱葱了点,但压根就没看见什么鸳鸯柿子树,也根本就没找到什么叮咚泉水眼,
找的当事人都泄气了,小妇人气喘吁吁的开口指挥男人,
“我走不动了,你得背着我。”
秦毅忽然顿住脚步,他觉得这小妇人肯定是无故折腾他的妖精,他开口劝道,
“我们再往上走一会儿没结果,就直接回,天色有些晚了。”
徐向暖虽然有些泄气,但骨子里还是有种固执。
嘴上讨饶的说好,心里咂乖,找不到才怪。
如愿以偿的被男人宽厚的肩膀背起来,徐向暖一下觉得视野都开阔了。
能看见好些刚才看不见的东西,尤其是草丛中那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的蘑菇,
小妇人兴奋的纤手一指,嘴里嚷嚷着,
“我们先朝那儿去,快”
被指挥的男人叹息,她真当是自己骑了一匹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