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体还觉得好吗？”
最终还是徐向暖开口了，她实在是受不了男人眉眼间犀利的打量，不得已她主动开口了。
秦毅点了点头，有些东西一时半会儿是问不出来什么的。
“还好，昨夜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应该的。”
两个大人忽然假情假意的说起了客气话，铁蛋儿看得怪异。
阿娘怎么看起来这么心虚呀，
徐向暖能不心虚吗，她现在的感觉就好像赤luoluo的被人打量，那感觉委实糟糕透了。
顾不得男人的存在，
重新调整了心态的徐向暖，勉强将起伏不定的心绪给压了下去。
屋外明晃晃的阳光照在雪地里折射出耀眼的光，天放晴了。
趁着男人抱着小娃儿，出去上厕所这会儿功夫，徐向暖让铁蛋儿跟着他阿爹帮忙搭把手。
这显而易见的心思一眼就被秦毅看穿了，
现在收起来还有什么用，他看都看到了，就是没看明白这些都是什么东西，不过照顾着女人，他什么都没说出去了。
在两娃儿面前，脸上还是一副温润无害的模样，
他不着痕迹的问铁蛋儿，
“阿爹走后，你和阿娘相处的怎么样？”
四岁的铁蛋儿虽有点心眼，但在亲近的人面前还是不设防，有什么就直接说出来了。
“很好呀，吃得比以前饱了，穿得也暖和了，就连住的房子都是宽敞的。”
话锋一转又接着对阿爹说起来自己的小心思，
“阿爹，你上次买的包子也太多了，我和阿娘都吃了十来天了还没吃完。再吃下去我以后都不想看见包子了。”
秦毅清楚的记得，他当时让小张带回去的只有五六个，自己在的时候已经都吃没了。
不过面上他也没否认，
哪来的那么多包子，还是徐向暖把他留下来的钱都买了包子了。
想到这儿秦毅又问，
“阿爹走后，你和阿娘出过门吗？”
铁蛋儿摇了摇头，
“阿娘平日里连院子都不出去，”
她一个妇道人家，拉扯着两孩子估计去哪儿都不方便。
也有可能是别人帮忙买的，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便宜儿子的又一番话瞬间让秦毅警惕了起来。
铁蛋儿小声埋怨，
“阿娘什么都好，就是小气吧啦的不肯给我多吃肉。”
要是徐向暖听到这话，肯定堵了一口气想揍这喂不熟的小白眼狼一顿，
好心给他做吃的还吃出毛病来了。
“什么肉，”
肉，是自己想的那个肉吗，秦毅记得自己给的那个信封里什么东西都有，就是没有肉。
这年景，饭都吃不饱了还提什么肉，怕是痴人说梦。
儿子怕不是被忽悠了。
“阿爹你忘了，肉还是你寄回来的。”
秦毅手上一个哆嗦，小娃儿没尿完的尿溅了他一手。
便宜父亲根本腾不出心思去嫌弃，他现在脑子里被自家儿子口中的肉给搅得一团乱。
他什么时候寄的，他不就让小张寄了封信和一点吃的用的小东西，比起肉来那都不值一提。
小张也根本没那个本事能买来肉，看样子问题肯定是出在屋子里那女人身上了，秦毅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他那自恃清高的婆娘能有这本事呢。
脑子里的疑问很多，不急，一点一点慢慢来。
徐向暖趴在窗子的缝隙处，望着东北角的那爷仨，父子俩你一句我一句想也知道，准是那狗男人在套便宜儿子的话。
徐向暖恨恨的骂了一声狗男人，枉费她昨晚费心费力那么照顾了。
有什么疑问当面来问呀，
非得这么旁敲侧击，他不累徐向暖都累了，
脑子里这根弦儿一直这么绷着也不是回事？
和原主那便宜丈夫比起来，徐向暖没经过多少事的人到底显得有些沉不住气，
很快父子三人就进来了，
徐向暖收拾了一下屋子，清早还有些拥挤的屋子，忽然就变得一如往昔般的空敞，就连昨夜他睡的那层被褥都不见了踪迹。
秦毅剑眉挑了挑，也不知道这么短短的一会儿功夫，女人将那些东西都收到哪儿去了。
看来女人值得探寻的秘密还很多，他现在也不敢确定这个女人是不是自己媳妇了。
早饭还是一如既往的包子和粥，
徐向暖哪来的心思再去折腾什么，反正被这狗男人都发现了，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铁蛋儿瘪了瘪嘴，很不高兴的问阿娘，
“阿娘，你不是说今天不吃包子了吗？”
徐向暖顺口回，
“今天这个包子和平时的不一样，”
平日里都是肉包子，今天拿出来的是菜包子。
再不顾及什么，徐向暖都不想在这男人面前暴露太多的讯息，不想被秦毅看出来她过得很好。
铁蛋儿咬了一口，没嚼出肉来倒是嚼了一嘴的韭菜鸡蛋，
很快徐向暖就后悔了，都放了这么久了，韭菜的这股味儿怎么还这么重。
秦毅将手里冒着热气的包子打量了几眼，就是精细的小麦面做的没什么不同，但就是因为太正常了才显得有问题。
秦毅不着痕迹的问徐向暖，
“我上次留在家里的信封还在吗，”
徐向暖听了没说什么，假意在柜子里翻了两下，实际从空间里划拉出，那不知被甩在哪个角落的信封。
看男人回来那狼狈模样，估计就是身上没钱了，
徐向暖没什么迟疑的将信封递了过去。
秦毅拿在手里随意看了一下，信封里还是他走时那么满满鼓鼓的。
好像里面的东西还是那些东西，实际真的就是那样，毕竟徐向暖真的不缺什么，缺的话这里也买不到。
“你没用呀，”
“没什么机会？”
话刚说完徐向暖忽然就反应过来，男人的用意。
这狗男人心思可真多，明里暗里的套自己的话。
早上这顿饭两个大人和便宜儿子都吃得心不在焉，铁蛋儿是因为嘴里的菜包子嚼起来，还不如往日的肉包子香。
两个大人各怀鬼胎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只有小娃儿还是往日里一副不知愁滋味的乐呵呵模样。
阳光虽好，但化雪的天要比下雪的天冷多了。
这样的天气下，秦家来人了。
听声音还是秦家老爷子，什么运气，破事都堆在一块了。
听到老爷子的敲门声，刚才还精神抖擞的男人忽然就躺平了身体，
秦毅对徐向暖说，
“出去就说我瘫着被送回来了，”
门口连个车轱辘都没有，这话说出去谁信。
不过徐向暖没说什么，暗地里骂了一声脏话。
又把男人之前留下的那件军大衣扒拉出来披上，秦毅眸子暗了暗，不是想不到徐向暖的心思。
不仅她自己换了，还给两个娃儿都套上破旧的衣服。
动作熟练的十分令人惊呆。
原本屋子里还有喝水的杯子和暖壶，这会儿也都被收起来了。
本来还带着几分烟火气的房间一下子变得冷冰冰了。
院门外，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喊着，
“老大媳儿，磨磨蹭蹭的在里面干什么呢？母鸡下蛋吗”
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混不吝的人，上了年纪一点都没改变。
秦毅亲眼看着，刚才还一脸平静的女人掐了她自己大腿一把，眼睛里瞬间就带了几滴楚楚可怜的盈光。
秦毅一大老爷们何时见过这等变脸，也是忽然长了见识。
很快女人柔软无力的声音在外面解释着说，
“爷爷，实在是孙媳身子不好，多走两步都喘不上来气。”
赶在老爷子发火之前，徐向暖忽然神情一转，惊喜着开口问，
“爷爷是不是一大早就得了毅哥回来的消息，”
说完这句语气又神伤起来，唉声叹气的说，
“虽然情况不是很好，但人回来孙媳就心满意足了。”
这个消息真的是炸的老爷子措手不及，堵在胸口的一腔怒火生生就那么浇灭了。
毅娃子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前个不是还没消息。
老爷子的思维就这么被徐向暖牵着鼻子带走了，他身后今天跟着是不着调的秦小二，那母女俩没过来。
天寒地冻的，也难为老爷子一把年纪跑这一趟。
不过想到这混老爷子是过来干什么的，徐向暖的心肠又硬了起来。
老爷子是被他那不着调的小孙子忽悠过来的，原本信誓旦旦说要住进新屋的老秦家，隔了两天都没看到小徐氏这边有动静，
在秦小二的怂恿下，老爷子最终决定自己过来走一趟，
老大媳不给秦母面子还能不给他这个老爷子面子，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妇人，秦老爷子还真没放在眼里，
他只是怨老秦家没人，这么点事都得他巴巴的跑过来一趟，平白降低了身份。
事情没按自己原先想的那般，现在被搀着进了屋子，老爷子还有些回不过来神儿。
顾不得打量这蓄谋已久的两间敞亮砖瓦房，老爷子一眼就看到躺在炕上面容憔悴的大孙子。
实在是秦毅这副憔悴苍白的面色有些唬人，
秦小二惊声大呼，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秦毅刚才还沉稳有力的声音，这会儿也虚弱的没了音儿。
看来便宜夫妻俩，道行一山比一山高。
“回省城又做了次手术，没恢复好，又加重了些。”
“真是胡闹，”
老爷子这一声训斥，徐向暖以为她是在心疼自家大孙子了。
没想到她又想多了。
“又平白花了不少钱吧。”
这句话说得很是小心，
但躺在炕头的男人没说话，表情黯淡了许多。
就好像一瞬间失去了精神气，状态还比不上已经白发苍苍的老爷子。
过了半晌，秦毅才开口，
“暖暖身子弱，家里又没个能搭把手的人，要不爷爷和弟弟搬过来。”
顿了顿，
“反正我们这边还有间空着的屋子，闲着也是闲着，”
老爷子原本是打算和小徐氏换个地方，虽然这么一说，不影响他住过来，但怎么感觉都不对。
秦小二首先就不愿意了，
“哪有这么好的事，你有媳妇有孩子的，干什么让我们过来伺候你。爷爷都多大了，你还舍得下心让他受这个累。”
炕头男人原本黯淡的神色听完这话，眼睛里彻底没光了。
原本秦老爷子上门干什么，徐向暖一清二楚，现在被便宜丈夫这么一主动出击，情势发生了变化。
老爷子不愿意了。
他在老秦家耀武扬威惯了，要是真和毅娃子住一起，不说有没有之前那么舒服，好东西肯定吃不上了。
在老秦家，他可是掌管着家里口粮的直接人，
秦母在这方面从来没敢怠慢他，即使今年年景这么不好，
家里的细粮也是紧着老爷子一个人温饱。
这么一想，怎么都觉得不划算。
将口粮交给徐向暖，这一家四张嘴，除了那个带把的，其余哪个不体弱多病。
老爷子原本满怀壮志的要住新房子，现在什么想法都没了。
只想赶紧离开这块地方，生怕多耽搁一会儿，毅娃子就巴上了他，不过走之前，他怀疑的看着自家大孙子，是真的身上没有半个钢镚了吗？
老爷子给一旁的秦小二使了个眼色，秦小二秒懂，
三两步上前，一只瘦削的手拿开被子，在秦毅的身上搜了个底朝天，差点没把裤子给拔下来。
知道了老爷子的意图，徐向暖看得心惊胆战，
那个信封还在这家伙身上，别给扒拉出来了。
照老爷子这般姿态，真扒拉出来了怕是一个字儿都落不着。
秦小二翻遍了秦毅身上所有的地方，就找到了一张五分钱。
扣扣巴巴的不知被揉了多少次，临走之前还手痒的想把那床厚棉被拿走。
在自家大哥不带任何神情的注视下，还是放弃了。
明明都是一个废人了，但秦小二就是怂的慌。
送走老爷子后，徐向暖一进门就开口问男人，
“钱呢？”
男人没说话，只是将炕角的小娃儿裤裆揭开，
那封沉甸甸的信封被卷在闺女的尿布里，
徐向暖膈应的说不出话，也不想接过手。
憋了大半天没出声的铁蛋儿，邀功的对阿娘说，
“这点子还是我想出来的，阿娘，我是不是很聪明。”
老母亲心塞的点了点头同意了，
铁蛋儿又说，
“阿娘，那我们中午是不是可以吃肉了。”
心心念念的就只有肉，除了肉还有什么？
在父子俩如出一辙的眼神下，徐向暖点头了。
铁蛋儿高兴的拍着手对阿爹说，
“阿娘煮的肉可香了，比铁蛋儿吃过所有的东西都好吃，阿爹你中午有福了。”
在男人揶揄的注视下，
徐向暖惭愧的低下了头，
便宜儿子怕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吧，这盛赞她有些当不起。
但愿便宜丈夫吃到那甜腻的发慌的肉，不会不给面子的直接吐出来。